老船夫心底一陣慌亂,他抬頭看去,便見那人影披著黑色鬥篷,給人的感覺就如同黑暗中的一抹暗影——那道懸在水麵的身影,投射到水麵的影子,也是一片深黝。
嘩啦啦,隨著湖麵上水波泛起,不停變形扭曲、劇烈晃搖,這一切都給人一種捉摸不定,恍若非人的感覺。
黑色兜帽將頭發都罩住,連一張臉也隱藏了大半,麵孔也是一片模糊,唯獨雙眼熠熠放光,瞳孔中有兩道碧焰閃爍。
“你修煉的是《百魅圖》,這邪術需要湊齊一百零八個活人,奪其五官麵孔,再吸取其精魄,煉製成一百零八道畫魅,立刻就能夠煉就百魅大法……”
賀平現在的整個人的打扮,就仿佛中世紀的死靈法師,渾身上下,透露出一股深不可測的詭異感。
他專門遣人調查一番,就發現那座江心洲之中有些問題,原來,這二十幾年的時間裡,以江心洲為中心的平央湖周近,時常發生遊人、船隻的失蹤案。
他思忖一番,覺得這件事裡透著一絲蹊蹺,疑心若不是江心洲有問題,那就是畫仙道的人還留在江心洲上。
《蕉鹿夢筆》和畫蠱靈蟲入手後,他也沒有急著去江心洲上展開調查,一方麵是畫仙道的傳承不是入道法,沒有必要急於入手;另一方麵,他也在懷疑這會不會是畫仙道布置的陷阱,專門勾引那些貪圖道法的蠢貨登島送死。
“安全起見,先弄幾個替身上去試一試,最好弄得刻意一點,大張旗鼓的登船……”
他從縣衙裡借了兩個囚犯,打入兩道魔種,以顛倒妄想之法,混淆了這二人的記憶,使得這兩個囚犯,其中一人認為自己是賀平,另一人認定自己是柳玉。
接著,他又給“賀平”、“柳玉”灌輸了相關記憶,便將兩人派上了平央湖附近,讓他們找船上島。
“賀平”、“柳玉”打扮成了遊學的書生,在沿岸四處找願意載二人上江心洲的船夫,還放出話來,是要去島上拜訪吳清聖的故居。
這般大張旗鼓的行為,若是被畫仙道的人所得知,必然會有人行動。
果不其然,“賀平”、“柳玉”找了不少漁戶和船夫,發現他們都不願意去江心洲,蓋因那座小島有不少怪異傳聞,也有人在島上失蹤過。
周近的漁戶和船夫都知道古怪,任憑兩人許諾重金,也不願意載二人去島上。
直到隔了一天,有一個老船夫主動上門來找自己,說隻要兩人價錢合適,他倒是願意冒險送二人上島……
“本來以你的本事,完全沒必守著這座江心洲,天下之大,以你的妖術邪法大可自行來去,要煉法又何必枯守這座島。現在看來,這地方果然有問題……哼,畫仙道的傳承果然就在這座島上!”
他這話一出,那老船夫立刻心知不妙,他忽然伸手一拍船板,那船身一震,飄出數十道黑煙組成的煙氣骷髏,發出啾啾鬼哭,朝著賀平猛撲過去。
同一時間,老船夫掐了個法印,這艘烏篷小船如同紙折的一般,一下子塌了下去,在水麵上,變成一張墨色畫卷,將他的肉身一裹,收了進去,就破空飛去。
“雕蟲小計!”
賀平也懶得廢話,他先是一掌拍散煙氣骷髏,鬥篷的下擺一下子漲大,陡然升上天空,當空化成一團烏雲罩落下去,那卷軸飛到一半,就被鬥篷化成的烏雲裹住,被附在上麵的影子吸了進去。
“回來。”
他伸手一扯,那團烏雲就倒卷回來,又變回了原樣。
“是藏在畫中嗎?”
賀平把這副畫卷一抖,老船夫的肉身就從裡麵滾落出來,被一股神魂力量封在虛空之中,這老船夫也知道碰到了厲害的高手,連忙大聲求饒。
“前輩,饒命!饒命啊!”
“饒你也成,不過……”
賀平正準備說話,雙眼中的碧焰跳動幾下,臉上神色一變,忽然冷笑了起來。
“好手段,隻是想要騙過我,那也太過於想當然了。”他的神魂力量隻在虛空中略一掣動,便將老船夫的肉身捏碎。隻是這“肉身”一碎開,便化成幾張飄動的紙張。
“畫仙道的‘夢筆生花之術’,果然有些獨到之處,若不是入道高手,也難以分辨出這些畫魅與真人之間的區彆!”
畫仙道的法術非常的詭異而奇妙,以“夢筆生花之術”繪出的任何人物、禽鳥,都與實物沒有多大的區彆,那些以門中秘法法術祭煉的“畫魅”可以偽裝成活人,尋常的道術高手也覷不出其中的破綻,除非入道之後,修為有了質的提升,方能窺破其中的虛實變幻。
賀平手中拿著那畫軸,他知道這畫軸即是畫仙道的《百魅圖》,然而這卷《百魅圖》並沒有煉成,還缺少十餘道精魄。
“赤心子有說過,畫仙道比較出名的幾種術法之中,就有一門《百魅圖》,凡是要煉這《百魅圖》,就需要一百零八道精魄,若是能夠煉成十幅,就能化百魅為千魅,凝聚一副《千精百魅圖》,威力恐怕要更上一個層次。”
思索到這裡,他心頭一動。
“操控那老船夫的人,應當才是真正的畫仙道傳人,這人在這卷《百魅圖》中下了一道禁製,又拘了其中一道畫魅,任由其幻化成了老船夫的模樣。”
“畫魅之術,是奪活人的五官將一道畫中人,煉成活人的姿態,若是控製《百魅圖》的人有意扭曲畫魅的意誌,這畫魅會誤以為自己是活人。”
“這老船夫貌似以為自己得到畫仙道的傳承,在這江心洲附近引誘遊客、船隻上的人,害死後便煉成畫魅,實質上是在為其主人作嫁衣……”
賀平念頭電轉,又有主意。
“這人苦心孤詣,設下這局,這《百魅圖》又豈會棄之不顧,這卷《百魅圖》必定被下了可以隨時拘禁的禁製。待我在《百魅圖》中打入一道魔種,再放任其被拘走,再追著這畫卷中的魔種,找到這人就沒什麼問題了。”
他打下魔種,將《畫魅圖》往空中一拋,這詭異的畫卷迎風一蕩,自行展開,又向空中一晃,就如同溶入空氣裡一般消失不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