藍天航空運行副總裁羅勇辦公室外,陸景華失魂落魄地走了出來,臉上陰沉得仿佛要滴出水來了。從剛才與羅勇的對話中,他基本已經確定了,將徐蒼交易出去不但是羅勇的意思,而且還是更上麵的決策層的想法。
其實從理智上來說,如果他與徐蒼沒有良好的私交,或許他也不會反對將徐蒼賣給木華航空。沒辦法,一條精品航線實在是太過於誘人了。
藍天航空自成立以來,傾儘全司之力才供出來一條精品航線。由此可見,精品航線的價值得有多高。
精品航線不僅僅在於利潤驚人,對航司的品牌效應有加成,其存在也能拉高航司在局方的評分。
飛行員有積分,航司同樣有積分。其考核的標準在於一段時間內的人為的不安全事件的發生頻率和嚴重程度,還有就是航線的正點率,好評率,上座率等等。
當然,安全肯定是最重要的考核標準,但是其他方麵也不是不用考慮的。可一條精品航線會極大地拉高航司在局方那邊除安全以外的評分,這點兒也是必須要考慮的。
不管從哪個角度,用一個單一的飛行員去換一條精品航線都是血賺的交易,而且木華航空還會賠付兩百萬的違約金。這個違約金的額度即便放在繁榮程度達到鼎盛的十年後也差不多已經是一個機長的價格了,在給錢上,木華航空簡直就是不講道理地往外砸錢。
可到目前為止,陸景華實在想不明白,就算徐蒼是金子做得也值不了這麼多錢吧?他感覺得出來木華航空肯定有些彆的打算,或者徐蒼身上有他們沒有想到的額外價值?
不過,他能想到,公司的那些決策層就想不到?可是在一條精品航線和高額違約金麵前,任何理由都顯得無足輕重了。
歎了一口氣,陸景華習慣性地掏出手機看了眼,一下子就看到了徐蒼的未接電話。輕咦一聲,便是準備給徐蒼回個電話,隻是略一抬頭下,餘光注意到對麵走廊上有個熟悉的身影正在晃蕩。
“徐蒼?”
陸景華收起手機,朝著對麵喊了一下。
原本徐蒼在跟夏疏月以及陳向東說了會兒話後打算是在陸景華的辦公室外麵徘徊一會兒等人的。隻是這還沒等幾分鐘,陸景華就回來了。
徐蒼循著陸景華的聲音望向對麵,察覺到陸景華就在對麵,馬上一路小跑過去。
“你去哪兒了,我找你找了好久。”
陸景華往身後羅勇的辦公室一指:“剛在裡麵談話了。”
“哦。”徐蒼往羅勇辦公室的方向瞟了眼,旋即壓低聲音說道:“下樓說話。”
陸景華看徐蒼神秘兮兮的,心中起疑:“怎麼了,有什麼要緊事嗎?”
“是有些事,彆在這邊說,下去再說。”
這邊全是飛行部領導的辦公室,徐蒼不太喜歡在這裡跟陸景華談一些重要的事情。
陸景華也就沒問了,默默地跟著徐蒼下了樓。
此刻,正好是上班時間,一樓空蕩蕩的,基本沒什麼人,徐蒼也就沒什麼顧忌了。不過,他還是比較小聲地問陸景華:“早上發給我的747是什麼意思,公司真要引進747,這不是瘋了嗎,給自己放血?”
“誰說不是呢?”陸景華朝著樓上方向努努嘴:“剛才不就是跟羅總談這事兒嘛。”
徐蒼眼皮一跳:“然後呢?”
陸景華聳聳肩:“然後就被趕出來了。沒辦法了,上麵的人已經對進軍國際入魔了,勸不動了。濕租一架波音747和整套飛行乘務機組,賺了錢把利潤給木華,虧錢了咱們自己掏錢補上,當真是破釜沉舟啊。”
徐蒼對藍天航空的戰略部署沒什麼興趣,這不是他關心的範疇,他關心的是濕租過來的那架747!
“你早上發給我的那架747就是濕租的嗎?”
陸景華狐疑地打量著徐蒼,他感覺徐蒼好像對這事兒表現出了異乎尋常的興趣,著實是不太正常啊。不過,他還是點點頭確定了:“對啊,就是那架747,最快明天就能過來了。”
“那機號呢?”徐蒼立馬激動起來:“機號是4724?”
雖然從照片上大概能分辨出來那架飛機的機號是4724,但畢竟還是存在看錯的可能性,老手機的像素是不能給予太多的絕對性的。
“對啊!不是......你這麼關心嗎,主人翁意識這麼強?”陸景華給徐蒼發個短信純粹就是朋友之間發個牢騷而已,哪裡知道徐蒼的興趣好像比他還大,這完全不正常啊。
“4724,該死,怎麼是這架飛機?”但凡藍天航空換個其他機號的747,徐蒼或許就沒這麼大反應了。甚至說徐蒼樂於見到藍天航空被放血。但如果攤上4724這架飛機的話,那就不是放血這麼簡單了,是有可能把小命給交代出去的。
陸景華眉毛一挑:“4724怎麼了,有什麼問題嗎?”
“額,也不說問題,就是......”徐蒼也不知道該怎麼跟陸景華解釋:“現在的意思就是上麵鐵了心要引進747了,完全沒有變動的可能了?”
陸景華一下子停住了腳步:“不是!你到底想說什麼啊,感覺你說兩句留一句的。”
“我的意思是......如果阻止不了引起747的話,那有沒有可能換一架飛機呢?”
“啊?”陸景華還以為徐蒼會說出什麼大論,結果就是一個沒頭沒尾的換飛機:“換飛機,換飛機乾嘛?”
徐蒼臉色一僵:“就是......就是感覺這架飛機有些晦氣。”
陸景華的瞳孔劇震,片刻之後,臉色略帶鐵青地看著徐蒼:“我跟你正經談事情,你在跟我開玩笑?你與其關注那架747,還是擔心擔心你自己吧。”
“我怎麼了?”徐蒼一怔。
“剛跟羅總談話的時候,他說跟木華航空談事情的時候,木華航空的人給了一個不可思議的價格要咱們把你送到木華那邊。”陸景華歎息道:“而且,上麵也同意了。最多兩個月吧,你的工作關係就要轉到木華那邊了。兩條國內航線啊,其中一條還是精品航線,再加兩百萬的違約金,徐蒼啊,我怎麼不知道你竟然這麼值錢?”
徐蒼聽是聽明白了,可是依舊一頭霧水:“木華航空?他們要我乾什麼?”
不管是重生前還是重生後,徐蒼自覺都跟木華航空沒有任何交集啊。彆說現在自己還是籍籍無名,就算是重生前自己是總師的時候,除了一些極簡單的工作交集,跟木華航空也是沒什麼交流的。
“我怎麼知道?”準確來說,陸景華自己也想知道木華航空到底是為了什麼給出如此重金要徐蒼。
這下徐蒼略有些緊張起來,他抿著嘴唇,來回踱步:“如果我本人不同意,可不可以阻止?”
“雖然說起來有些不好聽,但是飛行員就是一家航司的資產,一家公司要處置自己的資產是合法合理的,怎麼阻止?”陸景華歎了一口氣:“就算你要反對,也是等你成了木華航空的飛行員後再說。”
“該死!”徐蒼罵了一句:“木華航空的人腦子有問題吧,我在這邊待得好好的,乾嘛讓我去木華?”
徐蒼罵歸罵,可總得找到解決的法子啊,他現在可不能去木華航空。
“我沒辦法阻止,但是飛行員之間的工作關係的調動是需要報送局方審批的,如果局方中斷了這個工作調動呢?”
隨著二十多年前的改革開放,很多行業都開始市場化了,而原本依托於空軍體係的民航也獨立開來了,看似是經曆了市場化改革,實則不然。
市場化的一個標誌就是人員的自由流動,然而飛行員的流動卻存在極大的限製,其在航司之間的工作關係的轉換是需要報送局方審批的,即便在正常情況下,局方不會在這件事上進行乾擾的,但隻要存在這麼個環節,局方就有乾擾的能力。
想不想跟能不能是兩個完全不同的概念!
並未實現完全市場化的民航業裡,具有民間資本背景的航司就會有一定的限製。而藍天航空的決策層正是明白地知曉這個限製的存在,才會在近些時日政策有所放開的時間裡瘋狂地向國際市場下賭注。因為一旦錯過了這村,以後很可能就沒這店了。
對於局方乾預的手段,徐蒼首先就想到了師父陳向東。但是,這個辦法其實也相當勉強。因為在沒有明確理由的情況下,局方是不會對此進行乾預的。如果陳向東出手,容易成為一個不大不小的黑點,容易在要命的時候被抓把柄,徐蒼不想讓陳向東因為這件事給自己的仕途買下地雷。
可正如陸景華所說,他就是藍天航空的資產,他的歸屬隻是藍天航空和木華航空之間的交易,不以他本身的意誌為轉移。
陸景華根本就沒有回答徐蒼了,隻是那表情已經說明一切了。
徐蒼此刻心裡突起一股子躁意:“什麼意思,就是我自己被賣了,還一點兒法子都沒有了?”
陸景華還想勸慰徐蒼幾句,然後在兩人身後突然響起來一道輕柔的聲音:“誰被賣了?”
徐蒼心裡一咯噔,這聲音傳入徐蒼耳朵裡就像是觸電似的激得徐蒼猛地轉身。隻見身材高挑的秦心正俏生生地站在那裡,臉上還噙著些許疑惑:“剛才你說說誰要被賣了?”
.....
大約五分鐘後,徐蒼和秦心的身影皆是出現在了基地大樓前小花園的亭子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