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麼意思?”徐蒼話一出口就後悔了,這還在機組車裡呢,有些話不太好隨便亂說。頓了一下,徐蒼小聲道:“教員,一會兒咱們聊一聊。”
莫尚雲懂得徐蒼在顧忌什麼,要是在這邊把話說開了,沒多久很快就會人儘皆知了,關於這個消息傳播的效率,不管是徐蒼還是莫尚雲都是沒有懷疑的。
莫尚雲沒有接話,隻是點了點頭。
很快,車子開到新基地那邊。眾人分開,徐蒼則是跟莫尚雲一起去了飛行準備室交包。路上,兩人又開始攀談起來。
“教員,咱們也不算什麼大公司,有必要值得被人針對?”徐蒼想了下:“掛機長排查的是木華航空劍川基地的人,會不會是因為之前搶了他們公司成立的名額,所以懷恨在心啊?”
之前,徐蒼通過交易將原本屬於木華航空劍川基地的公司名額給搶過來了,成立了春夏航空。
而錯失了晉升為分公司的木華航空劍川基地的一眾人員那是恨得牙癢癢的,畢竟隻要劍川基地升級為分公司,那所有的管理人員級彆全部要升,而且以後就是天高皇帝遠的土皇帝了,多麼瀟灑,結果全給徐蒼破滅了。
“沒這麼簡單。”莫尚雲搖搖頭:“負責左座問詢的是劍川航空。我不認識那幾個去做問詢的副駕駛,但是既然機隊推薦他們去,那想必是有些實力的。而且,按照以往的經驗,一個都過不了也的確少見。不過,這事兒也不是沒見過,暫時沒有發言權,回頭可以問問那幾個副駕駛,基本上知道檢查員問什麼問題就能知道是正常情況還是故意刁難。”
徐蒼嗯了一聲,將資料包交還回去後,直接上了五樓飛行部那邊。去到陸景華的辦公室,發現裡麵有四個副駕駛,這四個副駕駛各個垮著臉,唉聲歎氣的,怕是問詢被掛的就是這四位了。
陸景華前麵還在跟著四個副駕駛聊著,一偏頭發現在門口的徐蒼,向他招了招手,然後拍了拍其中一個副駕駛的肩膀:“沒事了,你們回去吧。回去好好總結就行,下次再去。”
“陸總,什麼時候能輪到我們啊?”其中一個副駕駛問道。
左座詢問就是轉機長的大量流程中的一個步驟,論重要性的話,肯定比不過後麵的模擬機檢查還有聘機長的檢查。
但是,轉機長的任何一個步驟隻要停下來了,後麵其他人會填不上,第二次考試的機會就要等上很久。
這幾個副駕駛以前是彆的航司的,對這些事情自然是門兒清的。
然而,陸景華卻是擺擺手:“很快的,咱們這邊現在人不多,排隊現象不嚴重,不用等很久的。”
這種掛一次就要等很久的情況經常發生在人員過剩的公司,像春夏航空這種處於發展期而且人員缺失的公司,這種排隊現象就要輕微很多。
聽得陸景華這麼說,四個副駕駛很是明顯的鬆了一口氣。在以前的航空公司,這種問詢一旦不過,下一次機會就要等半年,這誰遭得住?
“行了,去吧。”
言儘於此,四個副駕駛也不便多留,匆匆離開了陸景華的辦公室。
等到四位副駕駛離開,陸景華倚著辦公桌打了個哈欠,朝著徐蒼揮揮手:“飛完了,不回去,還準備再飛一段,還是說你航線檢查沒過,跟我求情來了?”
徐蒼翻了個白眼,隨便找了沙發坐下:“剛才那四個就是去問詢回來的?”
“是啊。”
“全給掛了?”
陸景華挑了挑眉:“莫教員跟你說的?”
“不然呢?”徐蒼問道:“問出了什麼沒?是實力問題,還是檢查員的問題,還是什麼彆的問題?”
陸景華舔了舔嘴唇:“具體誰知道呢?不過有一點可以證實,檢查員就是不讓他們過。”
“哦?”徐蒼掀起一絲訝異:“何以見得?”
“那我問你,你知道客艙內飾用的是哪些材料嗎?”陸景華問道。
徐蒼幾乎沒有任何思考的時間,麵無表情地說道:“滌綸,尼龍,腈綸,tc棉。”
陸景華直接給愣住了,半天說不出一句話,好一會兒冒出來一句:“你為什麼知道?”
“什麼為什麼。”徐蒼無語道:“我知道就是知道,哪裡有什麼為什麼。”
陸景華撓撓頭:“我是說這該是一個飛行員關心的事情,我看就算乘務員也不一定知道吧。”
“那真是對不起了,我知道。”徐蒼道:“怎麼,問詢問這個了。”
“是啊。”陸景華一攤手:“你說這玩意兒誰知道。”
陸景華說到一半,看了眼徐蒼:“當然了,你不屬於此列,你這樣的人說實話也不多,不在討論範圍內。”
徐蒼突然笑道:“你知道嗎?”
這下直接給陸景華問懵了,支吾半天,最後說了一句:“這不重要。”
“不重要嗎。”徐蒼反問。
陸景華嘁了一聲:“重要的難道不是劍川那委任代表是不是故意的。要那家夥是故意的,說不得還要去找他問問,看看要不要破財消災。”
“萬一今天就是劍川航空的委任代表心情不好呢?這個問題是……少見了些,但也不好就此斷定是故意的,還是他一直就這麼個風格。如果是故意的,是單純的心情不好或是什麼因素導致的個例,還是就在針對我們。具體是什麼原因,得是要先搞清楚。”
人那是千人千麵,局方委任代表也是各有各的脾氣,有的就喜歡問這些古怪刁鑽的問題。他不針對誰,而是一視同仁,每個到他這邊問詢檢查的都是這個待遇。
那這種情況隻能說那幾個副駕駛運氣不好,隻得將一些犄角旮旯的知識都給吃透了。
而如果是故意的,有時候僅僅是委任代表今天不爽,不想讓你過。這個同樣也不是刻意針對某個人或者某個公司,這次檢查誰來都不好使,也就是俗稱的撞槍口上了。
這種情況也隻能去燒個香,祈禱委任代表後麵心情好轉了。
前麵這些情況雖然有些冤枉,但這就是飛行檢查的一部分,遇著了隻能自認倒黴,沒有彆的辦法。
當然了,如果有關係,有渠道,運作一下也不是不行,這就要看個人的人脈了,需要各顯神通了,算是。
相比而言,最壞的情況就是這個委任代表故意針對某個人或者某個公司。前者還好一些,影響局限於一人,宏觀方麵影響可控。可要是後者,那還真是個不小的麻煩。
一方麵,他可以掛機長的排查,掛副駕駛的左座問詢,一邊減少成熟機長,一邊阻止新人晉升機長,屬於兩頭堵了。
如果是這個,說實話在航空公司層麵還真不太好辦。畢竟又管不到彆人家的委任代表。隻能采取一些相對迂回的方式,比如私下遇一下,有什麼誤會衝突就儘力解決。如果還不行,那就隻能找對方的公司了,從公司層麵進行聯係,如果運氣好,能讓對方公司出麵施壓。
不過,一般來說,局方委任代表在航空公司是比較超然的,大部分航空公司哪裡會逼迫自己的委任代表?
但是,講道理一個局方委任代表偶爾不高興了,掛些人不算什麼。但是,出於個人原因,想要刻意針對一家航空公司,那是沒個幾年腦血栓乾不出來的。
如果一個局方委任代表真這麼擴大化了,那很有可能就不是個人的意誌決定的,而是受到了彆的因素影響。
一旦出現這個情況,那就不是個人之間的對抗了,而是航司層麵的官方對抗,性質要嚴重很多。
“劍川的那個委任代表暫時先不管,左座問詢全掛雖然少,但也不是多麼罕見,先靜觀其變。要是掛了幾個副駕駛,咱們就坐不住了,倒是讓人看了笑話了。”徐蒼說道:“倒是木花航空劍川基地的那個委任代表需要弄清楚到底是什麼情況。現在絕對不是在風頭上,咱們公司濱江機場那事兒也沒到讓局方授意故意針對我們的地步。”
“這事兒的確古怪。講道理,這個委任代表也不是新聘任的吧。不該不知道規矩啊,又沒有什麼深仇大仇的,哪有全掛了,做這麼絕的?”陸景華附和道。
掛一個機長,那就是對一家航空公司的運力的削弱,是牽扯到實實在在利益的。斷人財路,那就是殺人父母,一個圈子裡的,抬頭不見低頭見,哪有下手這麼狠的?
這些行業規矩,那些個老委任代表心裡清楚得很,不該出這種事兒的。
徐蒼哼了一聲:“如果隻是一個委任代表不懂規矩,那也沒什麼。可如果是更上麵的人不懂事,那咱們就需要警惕了。”
這話一出來,陸景華心裡一咯噔:“什麼意思?你是說那個委任代表是受人指使?不該吧,誰能使得動委任代表?還是說,你覺得是木華航空以公司意誌要求的?”
“如果是這個情況,我不太認為是整個木華航空的意思。木華航空很大,其中同樣山頭林立,意見自有不同。我傾向於僅僅是木華航空劍川基地一家的行為。”
以未來自家的航材公司跟木華航空的合作,馬誠得了失心瘋才對針對他。唯一的解釋就是木華航空劍川基地的個彆行為。
而且,如果是木華航空劍川基地的話,那正好就有一個充分的理由,那就是此前公司名額的事情。
“啊?他們乾嘛這麼乾,咱們惹著劍川基地的人了?沒有吧。”陸景華一開始還信心滿滿的,說到一半沒來由地心虛起來望向徐蒼:“是沒有吧?”
陸景華可以確定徐蒼有很多事情沒有告訴他,他就擔心其中就包括招惹了木華航空劍川基地的事情。
徐蒼嘴抿了下,沒有在第一時間回答。這樣的反應落到陸景華眼裡,當即使得他差點兒跳起來。
“真有過節啊?”陸景華還帶著一絲希冀:“應該不是什麼嚴重的事情吧?”
徐蒼嗬嗬一笑:“小事,小事。”
“小事?還好,還好。”陸景華剛鬆了一口氣,登時又警惕起來:“不對啊,這要是小事,劍川基地那幫子人下手也太重了,什麼事來著?”
徐蒼眨了眨眼:“你猜春夏航空的公司名額是哪裡來的?”
“啊。不是你搞來了的?”陸景華隨口說道。但是很快的,陸景華好像是想到了什麼:“我聽說之前木華航空的劍川基地是要晉升成分公司的。可現在好像一點兒消息都沒有了,該不會……”
徐蒼點點頭:“你猜的不錯,咱們公司就是用的木華航空劍川基地的名額。”
陸景華聽此,差點兒一口老血吐出來:“這叫小事?”
“不是小事嗎。”徐蒼反問。
陸景華愣了一下,旋即笑了起來:“劍川基地那幫子除了想殺你全家,其他的也確實沒啥,小事,小事。”
陸景華代入木華航空劍川基地那幫人,那真是恨不得飲其血,啖其肉。要知道,一旦基地升級為分公司,那立刻就是封疆大吏了。
隻要是基地,那就時時刻刻要受到總部節製,乾任何事情都是束手束腳,能一樣?
“算了,算了,為了公司成立得罪劍川基地那幫子人也沒法子。”陸景華擺擺手:“幸好莫教員認識劍川基地的那個委任代表,讓莫教員去談談情況,咱們再做定奪吧。”
徐蒼深以為然,以莫尚雲教員的麵子,不說一舉扭轉局勢,把事情搞明白想必還是做得到的吧。
“對了,客艙部最近在選拔一批乘務員和乘務長去全日空。”陸景華盯著徐蒼,目光灼灼的:“我聽說一個低號位的乘務員被選拔進去了……”
“是我!”徐蒼幾乎是立刻就承認下來了。
陸景華小聲問道:“是那個從藍天航空跟過來的小丫頭。”
徐蒼嗯了一聲:“怎麼了?”
“大事倒沒有,就是多些風言風語。不久前,客艙部開大會,會上宣布了培訓名單,這下子全都知道了,壓都壓不下來。”陸景華鄭重道:“徐蒼,秦總那邊?”
然而,徐蒼卻是沒有提秦心的事情,而是問起來另外的事情:“你說在客艙部大會上名單被宣布了?誰宣布的?”
“還能是誰?客艙部經理唄。說實話,她也太不小心了,明知道……還在大會上宣布。”
“不小心?”徐蒼冷笑道:“是不是不小心還真不好說。”
陸景華怔住了,他很快就理解了徐蒼的言外之意:“你是說,客艙部經理是……故意的。”
徐蒼眼睛裡閃爍著一絲凜冽的寒光:“公司發展太快,混進來一些宵小之輩啊。”
......
洱海市區最繁華的商業街,相較於其他大城市,即便是市區最繁華的區域,其喧鬨程度也是一般。鬨市區隻有區區兩條十字分布的主乾道,兩側店麵擁擠在一塊兒,規模不大,卻是五臟俱全。
由於春夏航空的存在,洱海市市區裡多了不少外來人的麵孔。為了接受越來越多的遊客,即便是沒有官方幫助,民間商業還是愈發興盛,街道兩邊隔幾步就是祝賀開業的花籃,道路之上也有不少小鞭炮留下的紅紙屑,空氣中都殘留著些許火藥的味道,有點兒像是年後的模樣。
在路邊的某個露天咖啡店,一男一女悠閒地在品嘗著咖啡,如果徐蒼在這邊,定是能分辨清楚這兩人。男的是計劃室裡負責排乘務航班的計劃員,而女的則是之前徐蒼飛濱江機場9733航班的乘務長。
或許是午後的陽光照在身上太過舒適,以致於那乘務長迎著陽光半眯著眼,好似慵懶而優雅的貓。
“劍川那邊雖然氣候也不錯,但是太乾了,而且紫外線太強,還是洱海不錯,很多方麵都比劍川更加溫和。”乘務長說道。
然而,那計劃員卻不以為意,冷冷地哼了一聲:“好什麼好,窮山惡水,有錢都花不出去。要不是為了掙錢,誰會來這鬼地方?不過,你真的確定徐蒼要查乘務計劃的事情了?”
“之前我跟他一起飛了9733航班,當時他把五號叫進了駕駛艙。雖然五號後來撒謊說僅僅就是被問了濱江的遊玩攻略,但是那小丫頭片子是不是在說謊,我心裡沒數?”乘務長隨意道:“後麵我稍微試探了下她,基本可以確定了。”
計劃員眼皮一跳:“那個乘務員承認了?”
“沒承認。不過也差不多了。”乘務長哼了一聲:“小丫頭片子也配跟我耍心眼。”
計劃員歎了一口氣:“你聽你說了之後,就跟陳總師聯係了。現在春夏航空的機長以及以上級彆的所有人員信息,陳總師那邊都知道了。陳總師說,等收拾完春夏航空,後麵可以讓咱們回去。”
說到最後,計劃員越來越激動:“還以為這裡是什麼發財的好地方,沒想到這麼上綱上線。我做了什麼傷天害理的事情?哪家航空公司的計劃室不是這麼乾的?年輕人就是不懂規矩。”
“你想要回去?”乘務長沒有立刻讚同計劃員的話:“總部那邊又去不了,要回也就是能回劍川基地,那還不是跟以前一樣?錢也賺不著,天天混日子?”
沒錯,這兩人以前都是木華航空劍川基地的。這個男計劃員以前還是木華航空劍川基地那邊的一個小領導呢。作為分基地,木華總部日常不會管劍川基地,少有檢查等情況,對於混日子的人來說,那的確是相當舒適的。
但是,不是所有人都覺得混日子是一個好選擇,尤其是在還算是年輕的時候。
基地雖然束縛少一些,但是相應的,得到的總部支援也會少很多。如果能升級到分公司,不但自主權更強,而且是有權力風的一部分總部資源的,不管從哪個意義上來說,這都將會全方位的喜訊。
正是因為得知無法升級到分公司,這兩人才覺得劍川基地那邊已經沒有未來了,恰好春夏航空招人,兩人便是跳槽過來了。
隻是,從目前情況來看,徐蒼對於公司的管理,或者說是公司管理的純潔度是有一定要求的。就比如說在排計劃上的手段,在以前的木華航空劍川分基地,這基本就是默認的,是屬於這個職位的半公開的“福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