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延平道:“全日空45啊,怎麼了?”
周延平這話一出來,腦孩子陡然想到一個可怕的念頭:“徐蒼去日本坐的哪個?”
肖淩雲臉色煞白:“就是去全日空45航班,而且時間也都對得上。”
周延平大駭:“你說什麼?”
......
客艙之中,在氧氣麵罩掉落下來的一刻,機長幾乎是用儘全身的力氣,朝著客艙後麵大聲吼道:“所有人回到原位,戴上氧氣麵罩。”
顯然,不是所有人都能理解機長的緊迫感的。至少在機長喊出聲後的片刻,還有一部分人也不知道是不明白機長的話,還是不覺得機長說的話有多麼重要,隻是茫然望著身邊在跑回自己座位的乘客們。
“到底怎麼了?”其中一個站著的乘客朝著機長大吼道。
從剛才有人暴力行凶到現在氧氣麵罩突然掉下來了,其實大部分乘客都是一個個不明所以的看客。他們恐懼,因為一切對他們來說都是未知的。
機長剛準備說些什麼,陡然間,他的耳邊聽到一道清晰的巨大悶響。還未等到他明白發生了什麼,這一刻,他隻感覺自己胸口都快炸開了。
可這一下並沒有持續很久,緊接著,一陣劇烈而尖銳的嘶鳴穿透了整個客艙。就好像億萬不可計數的魔鬼在齊聲嚎叫,然而,世間哪有什麼魔鬼?
“風?”
幾乎是在這聲音升起的第一刻,機長就明晰了聲音的來源。但機長還沒有做出反應,自身後傳來的巨大氣流將他推得一個踉蹌,差點兒摔倒在地。
強烈的飛機機體震動隨之而來,仿佛下一刻,整架飛機都要解體散架了,與此同時,客艙之中氣溫抖降,似乎在一起瞬間這裡已經不是客艙了,而是一處冰窖。
不過稍許,原本機長臉上的那點兒汗漬就已經成了一層薄薄的寒霜。氣流就跟刀子似的刮在機長臉上,嘴巴的肌肉都快凍得僵住了。
就在這個千鈞一發的時刻,機長用儘全身的力氣大喊起來:“就近找座位,戴上氧氣麵罩!”
雖然不知道為什麼,但剛才這恐怖的經曆無疑是爆炸性釋壓的表現。之前考慮到飛機配載平衡的問題,機長是想要讓乘客回到自己座位上的。可現在事情已經發生,已然是生死一線,哪裡還顧得上配載平衡或者飛機重心的事情了,趕緊找了座位,戴上氧氣麵罩才是存活之道。
在這個高度,不到三十秒沒有戴上氧氣麵罩,人就要開始喪失清醒意識了。而且,在他人自顧不暇之際,這後麵就不是昏迷這麼簡單了。
做出最後的提醒後,機長隻感覺天旋地轉。本來就缺氧還這麼大聲喊話,已然是加劇他的症狀了。
不過,機長反應很快,他就挨著座位站的。一把扯過來一個氧氣麵罩,先給自己戴上。然後,回頭看了下還在昏迷的乘務長。將乘務長那個位子掉落下來的氧氣麵罩拉下來,也幫著戴在乘務長臉上,最後才坐回座椅上,係上安全帶。
在這個時候,人力是有窮儘的,隻能儘力保全自己。
跟機長一樣,駕駛艙中的徐蒼也在掙紮求生,不同的是,他是承受風擋破裂最直接衝擊的。
他還是疏忽了,之前南方的那個雲團明顯就是處在快速發展期的雷暴雲。不僅僅雲團內部,其外圍也是積累了大量的電荷。
雖說從整體來說,飛機是個法拉第籠,機身內部人員不會被觸電,但這並不意味著飛機不會受到雷電傷害。相反,雷擊是機體損傷的一個極其重要的原因。
根據電荷積累的原理,在某些金屬尖端或者突出部最容易積聚電荷。其中,風擋雨刷臂的尖端無疑就是極為理想的電荷聚集點。
在雲團周圍空氣中積累了龐大的遊離電荷,在受到風擋雨刷臂尖端的吸引而不斷聚集,最終竟然形成了一個類似於球狀閃電的電離現象。
大部分時候,球狀閃電都不能對飛機造成什麼影響。但是,當球狀閃電靠近風擋玻璃後,風擋玻璃內部的加熱導絲受到感應,本身開始發熱。
這種加熱明顯是不正常的,跟常規的風擋加熱功能不同,這種感應下的導絲發熱是局部的,不均勻的。這就會引起風擋局部過熱。
一旦僅僅是局部過熱,在熱脹冷縮的原理下,風擋玻璃就會自發性爆裂。
事實上,因為風擋玻璃的特殊位置,其強度其實是非常高的。但是,再堅硬的堡壘都容易從內部被攻破。
風擋玻璃損壞的兩個最重要的原因,一個是從外部突破的暴力撞擊,如鳥擊,另一個就是內部突破的受熱不均而自發爆裂。
其實,外部突破隻要不是特彆誇張的撞擊,風擋就算碎了,大部分也隻會是最外麵一層碎裂,即便是最裡麵一層裂了,也能保證裂而不碎的狀態。
可內部突破就相當致命了,經常是一下子直接碎成渣滓,根本沒有反應時間。
如同海嘯一般席卷而入,徐蒼其實是沒有係肩帶的,但是卻被牢牢地按在椅背上動彈不得。剛才他是套上氧氣麵罩的,但是由於沒有完全套緊,這麼一下,直接將他的氧氣麵罩給吹走了。
徐蒼左手從油門杆上移開,代替右手抓住駕駛盤,右手則是去拿掉開的氧氣麵罩。
同時,他一把收了油門,幾乎憑著記憶想要按下高度層改變的方式,從而重新接通自動油門。在這個環境下,自動油門接通,讓其可以騰出手來做其他事情。
然而,徐蒼手剛摸到方式控製板上,突然隻聽見一道什麼垮塌的聲音,迎著劇烈的氣流,徐蒼腦子一空,隻見整個方式控製麵板從中間裂開了一條手指粗細的裂縫,從那裂縫之中能看見密密麻麻的電線。其中左半邊的方式控製麵板已經垮塌下來,而方式控製麵板上的輸入界麵也都全部死機了,原本某些方式選擇按鈕上的生效燈光全部熄滅了。
“該死!”徐蒼這個時候也顧不上什麼自動駕駛了,一頂杆下去,同時左手摸上減速板,然而將之拉到了飛行卡位。
由於減速板手柄是在左座那一次,徐蒼在右邊操作其實是相當不方便的。而且,飛行中減速板是不能一直拉到頭的,隻能拉到飛行卡位,不然拉得太多,容易引起飛機機身抖振。
然而,拉太多不行,太少又起不了增加下降率的作用,一時間著實有些難做。徐蒼隻能憑著感覺拉到了一個差不多的位置。
在氣流衝擊下,徐蒼眼睛都睜不開,隻能強行低下頭,彎下腰,用儀表盤稍稍擋住氣流的衝擊,然後偏過頭,眯著眼打量了下減速板的檔位,發現還沒有到飛行卡位,於是又往後拉了一下。
頂杆,油門慢車,減速板的三重作用下,飛機立時止住了上升的趨勢,很快便是轉入了下降之中。
在這個時候,徐蒼這段時間對於身體的調理就顯出作用來了。要是換做以前,就算風擋破裂這一下,他沒有因為釋壓而昏迷,但是拉起減速板這個動作做出來也足夠消耗徐蒼體內剩餘下來的氧氣了。
可自從持續性地用紅景天調理之後,徐蒼對於缺氧的耐受能力明顯是好了不少。一番操作下竟然還能稍稍支撐住。
但是,這種支撐也隻是強弩之末,徐蒼已經有種神遊天外的感覺了。這不是一個好兆頭,意味著徐蒼如果還不戴上氧氣麵罩,缺氧昏迷也不過是轉瞬之間。
然而,徐蒼一直在摸索氧氣麵罩的右手突地抓住了麵罩,他再度嘗試氧氣麵罩的充氣裝置。氧氣麵罩的固定是由幾根橡皮管來負責的。
為了能達到更好的固定效果,橡皮管做得很緊,僅僅依靠人力是拉不開足夠的空隙讓腦袋套進去的,隻能依靠橡皮管內部充氣,依靠氣體壓力將管子撐開,然後套在頭上,最後鬆開充氣開關,橡皮管恢複彈力,將氧氣麵罩緊緊扣在頭上。
可這次捏下充氣開關後,徐蒼並沒有聽到那熟悉的充氣聲。沒錯,即便是在風擋破裂的嘈雜環境,如果橡皮管能夠正常充氣,徐蒼依舊是可以分辨出來的,但是那救命的充氣聲並沒有。而且,右手抹了下橡皮管,同樣沒有那種充氣後膨脹的感覺。
“不好!”
在這個生死存亡的當口,氧氣麵罩竟然出問題了。
徐蒼不是沒有經過風擋破裂的,在玉龍機場那次,由於冰塊砸擊,那次就是直接擊穿了風擋。而且,不僅僅是風擋破裂,還碰上了雨水倒灌。
可那時候飛機高度比較低,不虞有缺氧的風險,隻要足夠忍耐即可。
但是,現在不一樣,飛機已經是在萬米之上的高空。在這個高度,嚴寒都是其次,缺氧才是最要命的。這並非是依靠忍耐就能完全克服的,挺一挺可以,但是最終必須還是要用到氧氣麵罩,不然誰都撐不住。
因而,當徐蒼意識到唯一能拯救自己的風擋麵罩用不了時,就算是沉穩如徐蒼,心臟都是止不住地砰砰亂跳。
他本來就臨近缺氧昏迷的邊緣,如此心率下,缺氧的症狀開始迅速將其淹沒,他赫然已經開始意識模糊起來了。
這是一個極其危險的現象。
然而,就算是這樣,徐蒼還是憑著最後一口氣,一個左壓盤將飛機航行方向調轉。現在僅僅是缺氧,如果衝進前麵的雲團之中,還要接受雷暴的侵蝕,那隻有死路一條。
好在前麵那個雲團還處在發展期,沒有形成降水或者冰雹。徐蒼在保持壓盤的情況下,飛機堪堪擦過雲團的邊緣掉了個頭,又朝著北邊飛去。
然而,由於距離雲團過近,亂流叢生。本來飛機因為風擋破裂就顫動不止,這下直接快要散架了,原本就裂開的方式控製麵的裂縫又是大了幾分,左邊那一半徹底垮下來了,看起來方式控製麵板已經徹底報廢了。
沒有方式控製麵板,徐蒼自信還是能將飛機落下去的。相較而言,現在徐蒼更大的問題是缺氧,待到飛機掉過頭去,徐蒼已經快支撐不住了,即使飛機已經在瘋狂下降了,但是還是趕不上了。
徐蒼隻感覺自己腦袋越來越沉,越來越沉,思維就好像是陷在了泥沼之中無法自拔。在那最後一絲意識裡,他也隻有一個念頭,難道這次真的是回天無力了?
無法使用氧氣麵罩真成了徐蒼的命門?
還能怎麼辦?還能怎麼辦?徐蒼心中呐喊著,就好像將死之人在求生本能驅使下的掙紮。但是,即便是再給徐蒼一些可以清醒思考的時間,那又能改變什麼呢?
一切都已經注定了?
然而,與此同時,在東京區域管製室裡,管製員和主管都在注視著雷達屏幕。突然間,他們發現飛機猛地爬升了一小會兒,然後開始保持平飛了。
“他們想乾什麼?”管製員嘟囔道。之前他們是不遵守航路,現在高度也不遵守了,開始肆意更改高度層了。
如果這麼乾的話,那需要調配開來的空域就太大了。
“翻越天氣?”主管疑惑道。
在管製員的雷達上也是有危險天氣顯示的,至少他們可以看得出來在飛機前進方向不遠處就有一塊雷達回波極其強烈的危險天氣區域。
有可能機組是為了從上方翻越危險天氣。
“可他們停了,平飛了。”管製員說道。
從雷達上開,現在飛機高度是超過三萬六千英尺了,但是前方天氣的雲頂高已經超過四萬英尺,這種白晝條件下,機組應該可以判斷得出來飛機是不可能從上方翻越危險天氣的啊。
可如果不是為了天氣,那會是什麼?
從出現問題到現在,機組沒有任何反饋,也沒有打出任何緊急代碼,一群區域管製室的人就窩在這裡全靠猜。
主管心態極其煩躁:“一會兒偏離航路,一會兒偏離高度,全日空那幫子到底想要乾什麼?”
然而,就在主管話音落下的一刻,全日空45的信號點陡然一轉,就在臨近危險天氣的邊緣開始持續性地轉彎,然後飛機繼續開始上升。
“他們要掉頭了,要回來了?”管製員茫然道。
可就在這時,主管眉頭緊鎖,湊近雷達屏幕前,不可思議地看向全日空的那個信號點:“不對!”
管製員一怔:“什麼不對,他們不會在掉頭嗎?”
“我說高度!”主管指著信號點旁邊顯示的飛機高度。隻見這飛機的高度數值正在瘋狂往上漲,不過是紮眼的功夫已經超過三萬七千英尺了:“太快了,太快了,這上升得太快了,估計能有四千英尺每分鐘了。”
“上得快怎麼了?”管製員顯然還沒有理解主管的話。
“什麼上得快怎麼了?”主管咬著牙:“737這飛機在三萬六千英尺以上根本不可能保持這麼大的上升率,能有兩千都是非常罕見了。不對,不對,肯定有問題,肯定有問題。”
三萬多英尺的高空空氣已經相當稀薄了,這也會導致飛機性能降低,越來越爬不動。這是客觀因素造成了,不是人力可以改變的。
三萬六七千的高度能產生四千英尺每分鐘的超大上升率,這簡直就是不可思議,完全是超出了常理。
管製員這下理解了主管的意思,但是他並不覺得這是一個什麼特彆難以理解的問題:“或許是飛機很輕呢?”
飛機重量輕,更容易爬高,這算是比較常識性的認知了。
可是就在管製員話音落下的瞬間,主管臉色大變,他指著雷達屏幕:“四萬英尺了。不對,它還在上升,四萬二了!”
這一刻,管製員終於意識到問題的嚴重性了。
或許,或許之前高空下的超大上升率還可以用全重輕來解釋,但是當飛機突破了四萬英尺,甚至四萬兩千英尺後還保持著超大的上升率,那就不是可以用全重輕來解釋了。
因為737的升限就是四萬兩千英尺!
當然,並不是說737就嚴格的保證飛機無法飛到四萬兩千英尺以上。但是在這個高度以上,飛機在經過論證後是無法保持超過五百英尺每分鐘的上升率的,這是經過實踐論證的,是明明白白寫在手冊裡的。
可是現在全日空的這架737卻打破了常理,不僅僅突破了737的升限,甚至還在保持高速上升。
太怪異了!
“不可能的,沒有哪架737能這麼飛的。”主管看著還在持續上升的飛機,臉上從起初的震驚已經轉變為了些許驚悚:“這不是737,這不可能!”
根深蒂固的常理認知被打破,這一刻主管的大腦已經快停止運轉了。
管製員臉色如白紙,他顫顫巍巍地說道:“可是全日空45航班就是一架737,如果這不是737,那這個有著全日空45航班應答機代碼的飛機是什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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