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月初,距離齊王建降秦,僅僅過去幾日,而就在這幾日內,白衍整個人都忙得焦頭爛額,若是形容的話,那就是早上雞沒叫,白衍就已經起來,晚上狗都睡覺了,白衍都還不敢休息。
作為數十年沒有戰亂的疆域,並且還是齊國的都城,臨淄的富庶遠非常人能夠想象,對比當初滅韓後在新鄭城內,白衍留在騰老將軍身邊見到的財富,全部加起來,都遠遠不足臨淄的十分之一,並且距離十分之一,還要差還很多很多。
而這,還是昔日齊國各個階層,各個官員、各個士族全都撈到錢財後,剩餘的交給齊國府庫。
齊國滅亡,齊國很多秩序都出現改變,隨著齊國官員失去作用,昔日齊國所有階層撈錢的流程,大部分都直接中斷,而沒有戰亂的情況下,齊國每一日彙聚起來的財富,卻並沒有少多少。
“將軍!昨日柏人李氏前來臨淄,李信將軍醉酒,並未醒來!”
牤來到書房內,對著白衍稟報,說完後,牤麵色猶豫,最後還是看向白衍。
“昨日李氏曾來拜訪,後聞將軍在王宮統籌財庫,這才離去!”
牤解釋道。
作為白衍的親信乾將,牤知道柏人李氏,與將軍關係匪淺。
“吾忘了!”
白衍聽到牤的提醒,這才記起來,回想這件事情昨日牤提過,結果事情太多,一時間就忘記這茬。
想到這裡,白衍撐著頭,揉了揉眉宇。
“將軍!荀朔大人、蕭何大人,都已經到府邸外!”
一名親信這時候前來稟報。
聞言,白衍連忙讓親信去人帶進來。
片刻後,看到荀朔與蕭何一邊交談,一邊來到房內,白衍這才鬆口氣。
“荀朔,拜見將軍!”
“蕭何,拜見將軍!!”
看到白衍,荀朔與蕭何上前,抬手打禮。
“你們二人再不來,這臨淄城,便要大亂!”
白衍起身,讓二人來桌子前跪坐下來,隨後去到一旁的木桌上,親自拿起兩個木杯,過來給荀朔與蕭何倒茶。
“將軍這是……”
彆說蕭何看到白衍的舉動,一臉迷糊,就是一旁的荀朔,也饒有古怪的看向白衍,似笑非笑的看著白衍親自倒茶。
“齊國舊官雖然留下,但齊國滅亡,那些官員表麵老實,但暗地裡都是聽從士族之言,臨淄城內大小事務,稅收、耕田,齊國土地統計,呈送過來的,白衍一字不信。”
白衍給蕭何倒茶,一邊倒茶,一邊說道,隨後給荀朔倒茶時,便把話題轉到士族身上。
“臨淄錢財酒色,繁華之地,白衍已經下令軍中將士,不得入城燒殺搶奪,行奸淫擄掠之事!”
白衍倒好茶水後,看向荀朔。
“然,若非麾下將領都乃鐵騎、邊騎舊將,恐怕如今,城外營地內,都找不到一名將領!齊國舊族的利益不能貿然剝奪,否則士族定會想方設法引起秦軍與齊人的騷亂。”
白衍解釋道。
蕭何與荀朔聽到白衍的話,沉思兩息,麵色頓時嚴肅起來,對視一眼,這時候二人終於明白,為何白衍一看到他們,便說出方才之言。
蕭何看著白衍拿過來的竹簡,打開看起來,下一刻,頓時瞪大眼睛。
“這麼多?”
蕭何抬頭一臉錯愕的看向白衍,神情有些呆滯。
“這還是士族允許白衍知曉之數!”
白衍看著蕭何的神情,沒有意外,一字一句慢慢說道,隨後望向一旁拿著竹簡看的荀朔。
齊國,是諸國之中,唯一把士農工商,平等看待的諸侯國,而幾十年沒有戰亂的齊國,在人口、土地、產業等等背後,都有一個個龐大的士族利益。
齊國滅亡,齊國士族或許會悲傷,但失去產業,那麼士族一定會拚命。
看看趙地柏人的李氏之人,為何會來到臨淄,就能看出,齊國士族,已經想方設法的拚儘人脈,保護家族財富。
“將軍這幾日,可有見過城內士族?”
荀朔放下竹簡,看向白衍詢問道。
“陳則、夫堯帶來之人,白衍都已經見過,臨淄城內有名有姓的士大族,也見過十餘,不過並未坦言,能應允之事!”
白衍點點頭,看向荀朔一眼,眼神之中滿是無奈,這幾日時不時都是飲酒到半夜,回來還要繼續處理齊王宮之事,哪一邊都不敢耽擱。
“不對!將軍若並未有過應允……城內士族怎會如此安分?”
荀朔思索間,有些疑惑的問道。
在荀氏出生的荀朔眼裡,白衍入城,一日不鬆口,便如同懸在城內士族頭上的一把利劍,所有士族都會寢食難安才是,為何眼下臨淄城如此平靜,什麼事都沒有發生,白衍也沒有提。
荀朔可不相信臨淄士族會沒有手段!
雖說白衍麾下鐵騎、邊騎,都是跟著白衍出生入死之人,但麵對城內士族的手段,出身不高的將士,基本很難頂得住誘惑,背叛白衍或許不敢,然而若是利用鐵騎將士引起城內齊人百姓的憤恨,這並不難。
此前城內的齊國守軍可都是降秦,並非死掉,隻要再次動亂起來,白衍不可能沒有壓力,而調高唐、陸平的秦軍過來,不僅僅無法為白衍解憂,反而會因為其他秦軍的到來,更方便齊國士族。
不是每一支秦國大軍,都像白衍麾下的鐵騎、邊騎這般,對白衍忠心耿耿,至死無悔。
“此前白衍把田儋、田橫等宗親,全部都放走!僅有三地士族要逃離城內,被將士所斬殺!”
白衍看著疑惑的荀朔,見到隻有牤、蕭何在書房內,便輕聲解釋道。
荀朔聽到白衍的話,臉上頓時露出恍然大悟的神情,有些欽佩的看向白衍,猜測白衍定是早就有預感,會麵對如今的局勢,故而才會放人。
放走田儋、田橫等齊國宗親,不僅僅是給田儋等齊國宗親的人情,更是在給城內齊國士族看,告訴所有人,白衍不會趕儘殺絕,並且隻是抓住三地士族。
這樣一來,城內齊國舊族得到安撫之際,也都會獨善其身,在白衍沒有表態前,不會擅自與魏楚燕三地士族勾結。
“將軍是何打算?”
荀朔看向白衍問道。
得知前因後果,荀朔看著眼前的白衍,感慨若是換其他秦國將軍,或許如今臨淄,早已大亂。
“事務太多,老師不方便出麵,這幾日,便勞煩荀朔兄替衍見見士族,告訴那些齊國舊族,白衍要的,是齊地安定,故而齊國舊族,絕不能再與楚魏燕三地士族有關聯,白衍會上書鹹陽,請求把三地舊族全部遷到鹹陽,亦或者雁門,不會趕儘殺絕!”
白衍說到這裡,給自己倒上一杯茶,看向荀朔。
“其次,彆再妄圖複辟!”
白衍一邊喝茶,一邊說道。
荀朔聽到白衍的話,與一旁的蕭何看向彼此,都知道白衍的心思後,二人倒也能清楚,白衍的憂慮。
………………
臨淄城內。
水壽帶著外祖母,抱著束兒坐在馬車上,看著大舅父與父親一邊走一邊交談,身後娘親帶著妻子筠寒,還有大舅母一邊走,一邊逛著街道旁的小攤販,每當看到小商販有好東西賣的時候,娘親都會掏錢給妻子、大舅母買下來。
望著眼下這般場景,水壽心中滿是感慨,曾幾何時,就在半年前,莫說給大舅母買東西,就是娘親想給妻子買東西,都沒什麼錢財,妻子說什麼都舍不得。
“爹!束兒等會想要叔父帶束兒去騎馬……”
懷中長子奶聲奶氣的說道,然而語氣顯然有些害怕,這種害怕,或許是骨子裡子對父的那種害怕。
聽到長子的話,水壽眉頭一皺,隨後施展開來。
“叔父要忙,束兒不可添亂!”
短短的一句話,語氣更沒有絲毫嚴厲,但卻讓束兒委屈得不敢再開口,隻能失落的看著前方,小眼睛裡淚水都在打轉。
終於,在一棟巨大的府邸門前,牛車緩緩停下。
然而說好來找白衍的一家人,當真正站在府邸門前時,卻都本能的停下腳步,直到看守府邸大門的將士覺得奇怪,這才上前詢問。
得知衍父一行人的身份後,將士連忙把衍父等人請進府邸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