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衍回到高奴的時候,已經是二月末。
伴隨著馬車緩緩行駛,當聽到馬夫稟報說已經抵達高奴的時候,白衍掀開身旁的小窗,看向外麵。
這不看不好,一看立刻被遠處的一幕給吸引住。
望著遠處那片原本應當是平原的地方,白衍清楚的記得,當初離開的時候,無數百姓在忙著鑄造房屋,築成者寥寥無幾,如今這才不到一月,再次回到這裡的時候,一眼望去,儘是密密麻麻的房屋豎立在平原上。
雖然依舊能看到,隨處可見的百姓鑄造房屋的身影,但比起當初,完全可以說是天翻地覆。
這一眼看去,已經完全是一座新城。
馬車內,就連在白衍身旁的徐師,看著遠處的那一幕,雙眼都滿是驚歎。
她也是第一次親眼見識到,百姓的力量如此強大,能在那麼短的時間內,讓什麼都沒有的平野,變成生機勃勃之景。
片刻後。
伴隨馬車在街道上緩緩駛過,白衍看著街道上已經恢複如當初那般人流密集,一眼望去,滿是小販與商賈的身影。
見狀,白衍心中鬆口氣,更是感歎,如今春耕在即,兩月後又要與趙國交戰,高奴恢複到這模樣,是在讓人意想不到。
看樣子柴在處理這方麵,絕對是一把好手。
想到這裡。
白衍忍不住笑起來。
一想到柴是一個被領兵耽誤的治國能臣,白衍就忍不住感慨。
柴這樣的人才,完全符合秦國挑選大臣的取向,宰相必起於州郡、將軍必發於卒伍。
像柴這樣能文能武的人才,若是再給一些時間,一二十年後,柴未必不能與騰老將軍一樣,鎮守一方。
回到城守府。
二十多日前,城守府還是一個簡陋的木棚,白衍在木棚內辦公,如今馬車停下,待白衍走出馬車,就看到一座府邸的雛形,出現在眼前。
此刻在一棟棟房屋上下,上百名大小男子,依舊在築造府邸,不斷忙活著。
白衍清楚,這些人應當都是其他地方的勞役。
城守府不屬於私人,與城牆、官道一樣,在損毀過後,都是由更卒或者勞役負責。
勞役,很大部分的人,都是觸犯秦律。
最終要麼被刑罰,要麼被抓去做苦力,或者先刑罰,後做苦力。
白衍看著這些人,其實心裡或多或少都已經猜測到,這些人應當大多數來自潁川郡。
對於這些人,白衍已經能做到淡漠,在這個世道上,白衍管不了那麼多的事情,白衍見過太多因為觸犯秦律或者被連坐的男女,一但觸犯秦律,男為奴、臣隸、或者服苦力,妻女若被連坐,則為妾、婢女、侍女,苦力。
就連白衍自己的府邸,一些侍女都是因為被連坐,而成為婢女。
白衍能做的,便是給那些婢女尊嚴而已,處罰不可能避免,事情都有兩麵,一但避去處罰,反而不是好事。
天下有心之人,皆言秦律殘暴,但後世哪怕秦國滅亡,秦律仍存。
所以真正而言,秦律嚴謹,卻從不殘暴,秦律的初衷是今日不罰犯罪之人,他日就會有更多人犯罪,傷害無辜百姓,到時候懲惡揚善便成空談。
而對於女子來說,秦律雖嚴,但比起後世,秦律卻是對女子最好的律令,沒有之一。
秦律不會說女子被自己丈夫暴打,就不能報官,一但報官女子就會被處罰。
相反,秦吏支持女子報官,也給足女子地位。
而且正是因為秦律的嚴謹,以及其中的連坐製,所以在街道上,若有行凶者傷害百姓,其他百姓,隻要看見的人,不管在哪裡,都會毫不猶豫的出手製止暴徒。
這對於女子來說,更是一種安全。
這是事物的兩麵,若秦國沒有連坐製,秦國女子,絕對沒有現在這般安全。
所以白衍的絕對不會把善良,用在這種這種事情上,稍有不慎,後果難以承擔。
“將軍!”
“將軍!!”
一名名鐵騎將士看到白衍走下馬車,紛紛拱手。
當將士們的餘光,看到白衍頭上的爵弁時,所有將士都神情一震,將軍已經是左庶長!
而這些鐵騎將士的聲音,頓時讓一名名築造府邸的勞役,看過來,待那個看到白衍之後,所有男子眼中,都滿是好奇。
那少年就是深受高奴百姓愛戴的秦將白衍?
想到這裡,這些服勞役的男子再看向少年時,眼裡除去好奇之外,也有一抹發自內心的恐懼。
他們可不是高奴的百姓。
他們都親眼看到過,那滿城望不到頭的灰燼,城內儘是一片廢墟的場景。
他們也見過,遠處的山脈下,除了四千多墳土之外,還有數千頭顱白骨堆在哪裡,如同小山包,一個個匈奴腐爛的頭顱被烏鴉啃食後,格外猙獰恐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