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宮書房書中。
在宦官的陪同下,白衍在書房內見到嬴政,讓白衍沒想到的是,嬴政除了關心他的傷勢以及洛陰的事情外,並沒有打算讓他離開,而是一直留在書房內,幫嬴政遞送百官呈送的竹簡,待嬴政處理完之後,便把竹簡拿起書架上放置。
由於是王宮,嬴政這個秦王的書房可不是一般大,其中的書架與竹簡更是多到恐怕,幸好嬴政讓韓謁者進來教白衍,白衍這才沒有弄亂,不過隨著時辰過去,也是忙得焦頭爛額。
看著在書房內跪坐在木桌後閱讀竹簡,時不時眉頭緊鎖的嬴政,白衍與韓謁者各自站在左右。
連白衍都不清楚時間過去多久,直到窗外的天色逐漸變暗,一個個侍女進入書房點亮燭燈,白衍都還不能離開。
時不時看著窗外,白衍滿是可惜,畢竟白衍還打算去田鼎府邸哪裡,去見田非煙,畢竟不是時常能見,田非煙遠在齊國臨淄,他又不能擅自離開秦國。
眼下每一天對於白衍來說,都彌足珍貴。
“潁川又出現動亂了!”
嬴政看著一卷竹簡,滿是歎息的說道。
或許以往在外人眼中殘暴不仁的嬴政,隻有在這時候,方才會露出疲憊、無奈的神色。
這句話一點都不誇張,一國君王遠沒有那麼容易當,看似整個秦國朝堂,若是嬴政示弱,無數勢力便會出現對立、爭鬥,王室宗族、楚係等官員也會紛紛有小心思,流言蜚語更是不止。
故而一個成功的君王,甚至有時候連一個表情,甚至一個眼神,都不能隨心所欲的展示出來。
“韓默,這十餘日以來,潁川郡有多少份有關動亂的竹帛?”
嬴政看著竹簡詢問道。
韓謁者聞言,對著嬴政輯禮。
“回王上,一共三十七分,共有六地發生叛亂,動亂波及兩邑,死七十九人,官吏十七,擒拿叛賊一百一十二人!”
韓謁者對著嬴政詳細的說道,這是這段時間,韓謁者記住的數字,所有百官呈送上來的竹帛之中,涉及潁川郡的統計,這些都是嬴政批閱完之後,由韓謁者帶著白衍拿去放置在後麵潁川郡的木架上。
與密信或者急報不同,這些事關叛亂的數字,都是要統計起來的。
“潁川郡,為何會有如此多人叛亂?”
嬴政聽到韓謁者的話,眉頭緊鎖,滿是憂慮的放下手中的竹簡。
嬴政的話,韓謁者沒有回答,也不會回答,而是不經意間,抬頭看向嬴政另一旁站著的少年,白衍。
若是昨日韓謁者還為白衍擔心的話,那麼眼下,韓謁者都忍不住滿是心悸。
深得嬴政信任的韓默在王宮數十年,比任何人都清楚,王上留下白衍其背後的意圖,也比任何人都體會到這舉動的分量有多重。
就如同眼下。
白衍非中常侍,卻被留下來乾著中常侍的活,韓默若是看不出嬴政的意圖,也就白在王宮數十年。
“白衍!在汝眼裡,如何看待這些事情?”
嬴政轉過頭,看向白衍。
若是方才見到韓謁者的眼神,白衍尚不敢開口的話,那麼眼前看著嬴政的詢問,白衍已經清楚,嬴政這是在問他的看法。
“回王上,在臣眼裡,潁川郡的百姓此前都是韓人,如今成秦人不過兩年,定是不適應秦律管治,加之士族利益受損,不滿之下暗中挑撥,叛亂之舉乃是正常,與鹹陽朝堂並無關係!”
白衍對著嬴政拱手說道。
說話間,白衍都感覺背後有些汗水,若是以前領兵伐戰,每一次升爵都是嬴政的一次考驗,那麼眼下,每一句話,都是一個考驗。
這讓白衍不得不緊張起來,打起十分心思,生怕說錯話或者亂說。
“喔?”
嬴政聽到白衍的話,言語之中說叛亂與鹹陽朝堂並沒有關係,錯在郡縣之中的士族,這個說法倒是讓嬴政眼前一亮,方才的陰鬱與煩心也悄然退減一些。
“細說!”
嬴政沒有著急表態,而是讓白衍詳細的說清楚,目光看向手中的竹簡。
白衍見狀,對著嬴政輯禮,麵露思索。
“王上,臣以為,潁川之亂,說到底,無非利益,秦律傷及之利益,非是耕農生民,乃是士族權貴,往日韓國在之時,士人皆是士人,權貴之子日後依舊是權貴之子,如今韓國滅亡,士族權貴不僅往日的權利一朝散儘,就連地位與財富都被波及,故而不滿,而由於此前是耕農所居乃權貴之地的原因,耕農生民多以其言為信!故而耕農出事,多是與士族有關!”
白衍說著心底的想法,其目的主要就是把問題推給士族,事實上不管哪個朝代,天下打亂,最主要的原因,也是士族。
當真以為所有朝廷都對百姓不好,隻是朝廷的命令,根本比不過當地士族的手段。
一個是遠在天邊的朝堂,一個是當地有名的名門望族,百姓很多時候,都會選擇聽後者的,因為他們也‘隻能’聽到後者的。
“那些士族想要權利?”
嬴政聽到白衍的話,沒有露出什麼特殊的表情,依舊是看著竹簡。
燭燈之下。
白衍看著嬴政,想了想。
“臣以為,那些士族最終想的,是韓國複辟!”
白衍輕聲說道,對著嬴政輯禮。
而白衍的這句話,讓木桌另一旁站著的韓謁者嚇一跳,眼神頓時看向白衍。
一直看著竹簡的嬴政,隨著目光依舊在竹簡上,但其眼神一動不動,顯然已經不是在看竹簡。
白衍見到這一幕,沒有在開口。
方才說那句話,也是白衍想告訴嬴政,依照如今的秦律,根本滿足不了那些士族的需求,秦律與那些士族根本無法共存,要麼徹底除掉那些士族,要麼修改秦律。
說這句話的時候,白衍也是有私心。
畢竟清楚後世秦國就是敗在秦律上,秦律有徭役,更要犯罪連坐,在這樣的情況下,秦國攻打到哪裡,吞並到哪裡,勞役、徒隸的人就會倍增,特彆是徒隸,吃喝住,包括衣服,按照秦律,都是由官府分配,這樣對於戰亂時期的秦國固然很好,但若是天下一同,麵對數十萬,上百萬的徒隸,又該如何。
是好吃好喝的,並且每月給十錢供著!!!
還是如同後世那般,不浪費人力勞力,修陵墓,長城,直道等一係列大工程,然後想要快點完工,就投入更多的人力。
白衍心中,比任何人都清楚,秦律必須要改,而且在天下一統之後必須改,否則秦國依舊會走上老路。
但眼下,修改秦律四個字,白衍還不能說,也不適合說。
鹹陽城內。
隨著夜幕降臨,天色逐漸黑了下來。
白氏府邸內,白裕、魯氏、白伯、白岩等人,一直都沒等到白衍歸來,所有人都無比納悶。
“奇怪,那小子明明下朝的時候就被王上召見,按道理最多,也不過一兩個時辰便出王宮,怎麼眼下天都黑了,都不見回來,莫不是半路被拉去酒樓了?”
白裕搖了搖頭,因為朝堂上的事情回來後與兄長等人說,兄長都擔心白衍,也準備商量如何解決鹹陽城內的流言蜚語,畢竟長此以往對白衍也有影響。
不曾想直到天黑,都不見白衍回來。
“奇怪!按道理,就算不回來,白衍應當也會派仆人回府通知才是!”
白伯與白岩對視一眼,也都弄不清楚。
正當這時候,一個仆人急匆匆的走進來,來到白裕麵前。
“大人,府邸外有一個自稱邰敬的大臣,說是與白衍將軍有約,不見白衍將軍赴約,好奇之餘,便親自前來詢問!”
仆人對著白裕拱手說道。
聽到這句話後,白裕、白伯、白岩三人,更是確信白衍並未出去飲酒,否則已經與好友有約的白衍,絕對不會無緣無故的缺席,失了信譽,這傳出去很敗名聲。
“請人進府邸!”
白裕看了兄長白岩一眼,看到白岩點頭後,便對著仆人吩咐道。
仆人見狀,連忙拱手轉身離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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