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氏使臣遣使來到善無的消息,很快便傳了出去,對於雁門百姓來說,畢竟月氏使臣的衣著與匈奴人還是有些不一樣,很容易認出來。
隨著消息傳開,一些聰明的人很快意識到,月氏使臣的目的,一定是前月氏王的遺孤央金。
也隻有央金,才能解釋為何月氏遣使來到善無,求見白衍。
雖然那些使臣與白衍的談論內容,外人不得而知,不過據說那些月氏使臣皆是無功而返,離開時並沒有帶走央金,很多人都預感這次白衍似乎不僅讓央金留在善無,更準備保住央金。
潁川郡。
九月初,農耕秋收之際來臨,作為土地肥沃的疆域,不管秋收前那些權貴士族生活如何,伴隨著秋收到來,一個個都露出愉悅的笑容,就是與好友出去飲酒作樂的時候,說話也都更豪氣不少。
田地越多,秋收之後,越是富裕。
新鄭城內,作為曾經的韓國都城,韓國滅亡後,韓地被設為潁川郡,新鄭雖未被設為潁川郡治,但新鄭的底蘊,卻依舊在那裡。
此刻在新鄭城內,街道上人群湧動,來來往往的行人商賈,以及時不時路過的一輛馬車,在琳琅滿目的街道商鋪襯托下,格外熱鬨。
一輛馬車在車夫的駕馭下,來到一條較為僻靜的小巷子。
沿著巷子深入,在儘頭拐一個彎後,馬車緩緩停在一個府邸門前。
這一幕說起來讓人頗為意外。
要知道這條巷子十分幽靜,一般有身份的人都不喜府邸建在這種偏僻的地方,畢竟宴請賓客之時,單是這小巷,就落了顏麵。
馬車上,一個男子從裡走出,男子五十多歲,身著綢衣,麵孔飽含滄桑的感覺。
男子看了四周一眼,見到沒人後,便走下馬車,來到府邸門前敲了敲,隨後耐心等待著,幾息後,大門打開,一個老仆見到男子,連忙迎男子入內。
順著大門往內看去,沿著男子周遭,不僅建築透露著奢靡,讓人驚詫的是,沿走廊來到院子內,與外麵安靜的小巷不同,此刻院子中諸多身著不菲的男子三五成群的交談。
“禹兄!”
“禹兄!!”
不少穿著綢衣,身旁帶著親信的士族之人,見到男子,紛紛拱手輯禮。
而這個叫禹的五十多歲男子,一邊還禮,一邊在仆人的帶領下,順著院子,進入走廊下,最終來到正堂。
正堂內此刻兩旁坐滿大小不一的男子,從衣著服飾來看,以韓服為主,但不乏少許身穿魏國服飾與楚國服飾的人,更有一些穿著布衣的男子,一臉高傲的站在一旁,那些人應當都是江湖俠士。
原本吵鬨的正堂,隨著眾人見到禹的到來,紛紛逐漸安靜下來。
“申老、易老!”
禹在眾人的目光中,來到正堂後,便對著上座的兩名白發老者抬手打禮。
一個是申氏的老者,與當初韓國大將軍申犰,同屬一脈,另一個是曾經的韓王宗氏,名叫韓易,當初韓國雖滅,但不少宗室都已經提前離開新鄭,故而得以幸存。
“子禹來了!”
申老見到男子,點點頭。
“陽矅暴氏那裡,可做好準備?如今秦國郡守、郡尉皆在陽矅,此番起事,陽矅那裡,可還要仰仗暴氏!”
申老詢問道,作為此番決策複辟之事的兩老之一,申老比誰都清楚,作為潁川郡治,陽矅就算拿不下,也必須讓其大亂,越亂越好,爭取時間。
故而暴禹那裡,絕不能出現絲毫差錯,他也親口與暴禹說過,其至關重要。
“申老放心!一切都已經準備妥當,如今陽矅城內,暴氏已經動用全部人脈,安排三百名俠士在城內,隻要時機一到,頃刻間便能殺去郡守府。”
暴禹聽到申老的話,拱手說道。
而就在暴禹的話音落下,不到一息,另一個聲音便緩緩響起。
“子禹,莫要怪老夫多嘴,此番可千萬不要再出現暴福那等小人,複辟一事重大,出不得差錯!”
申老一旁,同樣跪坐在另一張木桌後的老者韓易,麵色平淡的看向暴禹,那肥胖發福的老臉給人老態龍鐘的感覺。
此刻易老的聲音不大,看似是提醒,然而傳到他人耳裡,依舊能隱約聽出少許不滿。
大堂內的眾人都清楚,眼下易老之所以雙眼直勾勾的看著暴禹,說出那番話,無非就是當初暴福的事情,易老依舊記在心上,不曾忘記。
“易老放心!”
暴禹聽到韓易的話,看著韓易那警告的眼神,拱手應道。
上座之中,申老跪坐在木桌後麵,聽到易老的話,側頭看過去,目光有些無奈,在申老眼裡,眼下警告暴禹實屬無益,也幸好是暴禹,若是換做另一個人恐怕都難免生有嫌隙。
當初暴福雖然有過,然不提是小過,就是暴氏族人暴遠已經將其殺之。
更何況,這些事情與暴禹根本沒關係,暴禹十餘年前,便一直在市丘,對於族人的事情,鮮少關注。
想到這裡。
申老心中歎息,這易老,終究是少了些許心胸。
“諸位!”
年邁的韓易並未發覺身旁好友的目光,見到人已經到齊後,便拿著節杖敲了敲地麵,當所有人都看過來後。
“今日承蒙諸位相聚於此,共謀大事,老夫今日許諾,事成之日,複辟之時,便是諸位,得榮華富貴,躋身將相之時,複韓國,迎韓王!”
易老用年邁的嗓音,對著眾人大聲說道,言語之中不乏許諾。
不過易老的話以及許諾明顯是有效果的,隨著易老的聲音,大堂內的男子,全都眼神一亮,滿是激動的看向易老。
“吾等,願全力助之!”
“吾等雖易老,迎韓王,複韓國!!!”
在幾名士族男子一臉喜色的拱手喊道,大堂內其他人,也紛紛對著韓易輯禮,異口同聲的呐喊道。
韓易見狀,發福的老臉上,露出十分滿意的神色,笑了笑,似乎已經能看到,韓國複辟近在眼前,用不了多久,韓國就會在他手中,再次興起。
走廊下。
申老帶著暴禹慢慢走著。
“吳氏還是沒有消息?”
申老輕聲詢問道。
滎陽吳氏,乃是一大助力,其意義不下任何一個士族,申老疑惑的是,一直都沒有吳氏姐弟的消息。
吳氏可不僅僅頗有錢財那般簡單,吳氏姐弟中的吳高,不僅是代地代王嘉的幕僚,在天下間都頗具人脈、勢力,其長姐吳芸,在魏國也頗有聲望,韓國複辟,可以說有這姐弟二人在,方才更讓人安心。
“沒有!已經數次命人去代地詢問,然自從吳高離開代地,去了一趟秦國鹹陽後,便一直沒有音訊,代王嘉如今也聯係不到。”
暴禹搖搖頭,輕聲說道,這件事情不僅是申老等人,就是他都一直在想辦法找到吳氏姐弟,但可惜的是,一直沒有音訊。
“公子成那裡可有消息?”
申老想到吳氏姐弟,眉頭微皺,麵露愁容,但找不到也沒辦法,如今起事在即,絕不能拖下去。
暴禹聽到申老的話,看向麵前的申老。
“尚在楚國!”
暴禹說道,暴禹也不明白申老為何突然要問公子成,此前早已經安排清楚,由公子成回新鄭成為新王。
“若老夫猜得沒錯,張氏應當一直在保護公子成!”
申老輕聲說道。
看著遠處院子內,那些議論的士人,申老目光浮現一絲憂慮。
至於張氏在楚國的事情,一直以來,申老其實一清二楚,不過與老友韓易以及其他士族不同,申老從不相信,張氏當初會殺韓陵。
無他,申老太了解張氏這個世家!
在申老心裡,所有人,所有士族都有可能會背叛韓國,但唯有張氏不會。
“應當是!”
暴禹聽到申老提及張氏,目光露出一絲複雜,韓陵是他的女婿,理智告訴暴禹,張氏不可能殺他女婿韓陵,但其中親眼見到的人,卻又是他女兒暴姝。
其他人暴禹不相信,但對於女兒暴姝的話,他卻是毫不懷疑,暴姝既然親眼所見,那就絕對不會有假。
故而聽到張氏的時候,暴禹心中,不知如何形容那種情緒,即便過去那麼久,依舊在心中,對張氏存有少許憤恨。
“雖說此番謀劃,精心準備,應當是萬無一失,然老夫還是隱約有些擔憂!”
申老說道。
暴禹有些疑惑的看向申老,這有何擔憂,隻要等秋收大成,到時候不僅把他們所有糧草全部聚集在新鄭,就是秦國收稅的那些糧草,也都可以奪過來。
隻要一起事,完全可以仰仗秋收之後的收成,囤積的糧草與財富,在多個城邑死守。
曾經楚王病重,楚國不宜出兵,然而如今李園已經許諾過,隻要熊猶繼位,楚國定會派兵馳援他們,加之這兩年秦國到處抓人,四處都有暴亂的勢力,如今秦國大軍又在遙遠的代燕邊境。
“大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