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為生民,請走他路!!”
“貪生怕死,勿入此門!”
.......
木屋外,當施啟、顧灤等一眾老者,隨著白衍書寫的字,一個個字念出來的時候,所有人都瞪大眼睛,呼吸控製不住的急促起來,互相看向彼此,眼神之中滿是震撼。
不為生民,請走他路,貪生怕死,勿入此門!
這短短的一句話之中,所蘊含的意義,讓素來以通古熟今、博覽群書的一個個‘大家’,在這一刻,不僅麵色巨變,就是靈魂,都忍不住發出震悚。
文字的精髓,在這一刻展現得淋漓儘致,不需要過多的言語,不需要過多的解釋,一句話,卻道出千言萬語,讓人感觸赤誠之心。
安靜。
這一刻沉默下來的,不僅僅是那些再無往日風輕雲淡的老儒士,就連趙秋、暴彨等人,就連那些惠普、管壽等將領,這一刻全都怔怔的看著那個寫字的少年。
何以道心,何以言之天下。
一句話,足矣!
就連素以傲氣的魏老,這一刻看著少年背影,都有些怔怔出神,幾息後,眼眶微微泛紅,滿是欣慰的點點頭。
與曾經那般慶幸沒有看錯人之餘,魏老也不禁感歎,能得此徒,與對於他這老人而言,無憾矣!
想到這裡,魏老不動聲色的微微轉過頭,看向身旁一眾老友臉上的神情,看著老友那些驚顫的目光,魏老這一刻,心裡樂開了花,雙手負立,再看看向白衍時,緩緩抬手撫摸長須。
施啟、顧灤等人回過神,看著白衍,自然忍不住看向老友魏轍。
當看到老友魏轍嘴角控製不住上揚的模樣,眾人若不眼瞎,哪裡看不出這老頭心中的得意。
“把這兩塊木板,立在前路兩側!告訴這裡所有兒郎,讓所有兒郎都給記在心裡!也要記住,他們的父輩為這片土地鏖戰,用鮮血守護著這片土地,日後若是他們之中,誰膽敢用手弄臟了這片土地,不管人在何處,至於何位。必誅之!”
白衍把打濕的布料,丟到一旁,轉身對著將士囑咐道。
說到最後,眼神凝視眼前這些兒郎。
“諾!”
幾名邊騎將士上前,對著白衍輯禮。
這一刻,在所有邊騎將士眼裡,看著白衍,都忍不住奮起死忠之心,或許這一刻,白衍就是叫他們當場自刎,他們都不會有絲毫猶豫。
士卒是一國之卒,然而與士卒方方麵麵相關的,第一個,永遠是將軍。
於士卒而言,沒有什麼是將軍愛護他們,記得他們,銘記他們,更能讓士卒死心塌地,在來到雲中山脈以前,其實很多士卒都以為,當真如布詔那般,將軍是準備訓練類似於死士的將士,彼時他們記得將軍的好,所以明知道兒郎來了,日後恐就變成死士,唯死路一條,但他們依舊沒有猶豫。
而當來到雲中山脈這裡。
當親眼看到這裡的住所,當親眼看到將軍為了兒郎,向那些儒士賠笑,請求的模樣,當聽到將軍方才的話。眼下,沒有哪一個將士能無動於衷。
看著眼前的木屋,看著那些老儒,其實在所有邊騎將士,邊騎將領心裡,兒郎能不能得到這些博學多識的老儒教導,已經不重要。
將軍的舉動,讓他們早已願為將軍赴死,死而無憾。
烈日當頭。
然臨近秉冬的秋風,仿佛吹散所有灼熱一般,密林搖擺,發出山川之聲。
白衍看著將士合力抬著木板離去,轉過頭,看到魏老、施老等一眾老者的目光,有些不好意思的笑起來,訕訕的抬手打禮。
“總歸要立以明誌,白衍獻醜,還望諸老不怪!”
白衍解釋道。
說話打禮間,白衍的繡袍由於已經被撕開,破破爛爛的袖口還掛著一角擺來擺去,然而這一刻,卻沒有人會覺得有絲毫不妥。
施啟、顧灤等人,看著白衍的模樣,都沉默的轉過頭,不過離去前,剛好見到魏老也看過來。
對視之間,魏老看到施啟那略微有些複雜的眼神,再也忍不住,笑起來。
“哈哈哈!走!吃東西吃東西,老夫的肚子早就餓了!”
魏老清楚不能太過得意,否則會招來所有人的‘同仇敵愾’,於是便主動笑著請這些老友前去吃東西。
施啟、顧灤對視一眼,紛紛搖搖頭,歎息一聲,跟著魏老一同朝著木屋走去。
而在後麵的白衍,方才轉身,就看到趙秋從身旁走過。
“既然說出這番話,為何還在秦國!”
趙秋那輕飄飄的聲音傳來,若非白衍耳尖,根本都聽不清。
白衍看著趙秋走去木屋的背影,無奈的笑了笑。
“走吧!你先去吃東西,我帶著他們去安排住的地方!”
白衍看向暴氏,輕聲說道。
暴氏看著白衍那不容反駁的眼神,點點頭,在對於她的事情上,白衍都很固執,暴氏已經習慣。
不過走了兩步,暴氏停下腳步,回過頭看向白衍,看向白衍身旁的那些邊騎將士,以及那些孩童,看著這一幕,雖然身後的學府很簡陋,但暴氏隱隱約約有預感,日後這裡,遲早有一天......
會名揚天下!
.......................
十一月末,新鄭城內。
隨著暴亂已經過去許久,封閉的城門上,到處都是斷箭、棄戈,一具具屍體躺在城道之中。
很多連衣甲都不配有的男子,正垂頭喪氣的靠坐在城牆下,生無可戀的表情中,能清楚的看到,其眼神滿是絕望。
沒有援兵,甚至沒有多餘的糧草,而城外,隨著時間過去,越來越多的秦國大軍已經集結在此。
“咚咚咚咚~!”
煙火濃霧飄散的沉城頭,忽然間,一個個男子再次聽到擂鼓聲,全都被嚇一大跳,張兮兮的臉頰上,在這一刻變得發白起來,所有人都站起身。
等其身後,一眼看向城外,黑壓壓的一片秦國大軍,已經悄然逼進,無數工程雲梯,已經全都聚集在城外。
秦軍這是又要進攻了!
想到這裡。
城道之中所有男子,這一刻都紛紛絕望起來。
“守住,全都給我守住,膽敢有人後撤,殺無赦!”
“快,拿起弓弩!汝等已然反秦,依秦律,全家都要株連,吾不殺光汝妻兒老小!秦國亦不會放過汝等,何不拚死抵抗!”
遠處,一些身穿衣甲、手持利劍的男子,也紛紛見到這一幕,當見到那些已經膽怯的人,紛紛怒喝起來,連踢帶踹,言語之中,不乏提及家人。
與這些穿衣甲的男子不同,那些沒有衣甲的男子,其實都是城內的居民,在暴亂之後被抓來這裡,以家人要挾,逼迫反秦。
穿戴衣甲的男子,哪怕明知道秦國又一支大軍集結在城外,新鄭都不知道還能守住多久,但他們依舊不會放任那些百姓離開,因為從反秦的那一刻,他們這些為圖功名的人,早已經沒有退路。
他們不傻,眼下死守尚有一線生機,若是城破,他們隻有死路一條。
況且那些士族之人都不擔心,說再堅持堅持,便有魏國、楚國援軍到來。
“殺!!”
“殺!!!”
城外一聲又一聲的嘯殺聲,在城道所有叛軍眼裡,隻見到一個個訓練有素的秦軍方陣,緩緩朝前移動。
見到這一幕,幾乎所有人早就經曆過數次,眼下都紛紛拿起手中的盾牌,或者躲在城牆岩角。
果然,隨著下一刻隱約傳來呼嘯聲,密密麻麻的箭矢,排山倒海一般襲來,無數男子就是手持盾牌,都不小心中箭倒地,隨後被十餘枚箭矢插入身體,慘叫聲幾乎就在傳出的瞬間,便消失在箭雨之中。
聽著城外的鳴鼓聲,縫隙間,一個個叛軍看著城外那一排排訓練有素的秦軍隊伍,一眼望去,儘是漆黑一片的秦國大軍。
這一刻,彆說那些百姓手腳顫抖,就是那些穿戴衣甲的‘俠士’,這一刻全都微微打顫。
然而城頭上的叛軍不知道。
隨著秦國大軍很快攻城,無數秦國大軍蜂擁到城樓下時。
就在城樓下,突然有數名手持刀劍的男子,從角落那裡走來,在一些穿戴衣甲的俠士沒反應過來的時候,便從身後將其殺死。
“你們是何人?”
“快殺死他們,快!!”
僅存的一些衣甲遊俠反應過來後,紛紛與這些突如其來的布衣男子,混戰在一起。
看著鮮血飛濺,那些督戰的遊俠倒在地上成為屍體,其他那些手持武器,看守城門的百姓,全都不知所措的看著這一幕。
“此時不走,尚待何時,秦軍已然兵臨城下!留下便是死!離去尚有生機!”
一名男子對著那些百姓說道。
而就在一旁,方才那名怒喝讓百姓動手的衣甲遊俠,已經被連忙男子砍傷倒地,隨後被亂刀砍死,鮮血流出之間,隨著一刀刀落下,屍體抽出幾下再無動靜。
本就被逼迫而來的百姓見到這一幕,互相對視一眼,想到城外的秦軍,再看著眼前已經沒有人阻攔他們回去,於是紛紛對視一眼,本能的驅使下,誰都不願留在這裡,紛紛朝著自己的家中跑去。
大難之前,但凡有條活路,躲起來,是人的本能。
“開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