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上,齊國傳來消息,得知秦國即將要攻打魏國,齊國之中,主張出兵援魏之人倍增,朝堂之內提議出兵攻秦的官員,已經超過半數。”
王宮書房內,隗狀站在地圖旁,看了看嬴政,又指著地上不遠處的地方,那地圖上齊國的位置,神情滿是凝重。
與隗狀一同擔憂的,還有王綰、李斯等人。
此前在同意先不打楚國,轉攻魏國的時候,所有人都已經做好齊國朝野震動的心理準備,然而當得知消息之時,事情還是超出所有人的意料。
超過半數官員!
熟悉隗狀心性的人都清楚,這句話背後,隗狀已經是往好的說,實際情況恐怕要遠遠超出這個半數。
“姚賈、茅焦已經在齊國,動用所有勢力、錢財,以及到處遊說那些齊國官員,如今姚賈所耗之金,遠超往日倍數有餘,而且很多齊國官員見勢不對,已經婉拒姚賈所贈之財,眼下姚賈、茅焦,已經在臨淄城內,疲於應付。”
隗狀說到最後那幾個字的時候,小心翼翼的看向嬴政一眼。
一旁王綰、昌平君等人,甚至連年邁的王翦,以及年輕的李信,此刻都沉默不語,誰都清楚姚賈和茅焦為何在齊國,無非是嬴政日思夜想,想要見到那傳言中的騎牛老人,故而連楚國局勢都棄之不理,而讓姚賈、茅焦直奔齊國。
在場的人都是秦國重臣,手裡都有獨屬於自己的人脈、權利、勢力,對於傳言中的竹簡,或多或少,他們也都暗地裡打探到少許。
故而他們能理解嬴政,也清楚那老人的才能,到底有多高。
但,這不代表他們真的希望那老人出現在秦國,真的有朝一日,出現在秦國廟堂。
對於他們所有人而言,如今他們都是已經是秦國重臣,僅在嬴政一人之下,無論是秦國朝堂中的權力,還是朝堂外大營的兵權,都已經在他們這些人手中,誰都不希望秦國再生什麼變故。
為此,他們支持嬴政,支持嬴政攻滅其他諸侯國,並且紛紛參與進來。
誰都希望,如同嬴政的血脈會繼承嬴政位置那般,待他們老去之後,他們的兒孫乃至家族勢力之人,都會相繼進入秦國廟堂之中頂替他們的位置,循環往複,直至日後千秋萬代。
如蒙氏蒙驁、蒙武、蒙恬,如李氏李崇、李瑤、李信......
“王上,若是齊國出兵,白衍將軍那裡,恐怕有變,而且微臣更擔心的是,齊國一旦出兵,楚國定然也會趁機發難,到時候齊、魏、楚聯盟抗秦,秦恐怕一時間,無法攻滅任何一國。”
王綰皺著眉頭看著地圖一會後,側身對著嬴政拱手說道。
昌文君聽到王綰的話,略微沉思兩息,想了想,也抬手看向嬴政。
“王上,眼下當務之急,還是應當早些派遣使臣前往齊國,安撫齊王!”
昌文君建議道。
隗狀聽到昌文君的話,眉頭不經意間微微一皺,看了昌文君一眼後,沉默下來。
“眾位上卿以為何人出使齊國,方才合適?”
嬴政思索一番後,目光掃視眾人一眼。
“王上,斯,願意出使齊國!此前斯蒙得恩師荀子所授,數次遊離齊國,識得諸多名士,由斯出使齊國,定能遊說名士,說服齊王。”
李斯回答道,對著嬴政彎腰打禮。
昌文君聽到李斯的話,目光不經意的看向李斯,隨後對著嬴政抬手輯禮。
“王上,臣以為,李斯大人貴為廷尉,如今潁川、邯鄲郡、巨鹿郡時有動亂,諸多事宜皆需廷尉李斯做主。”
昌文君有理有據的述說道。
李斯雙手打著禮,聽到昌文君的話,頓時瞳孔一縮,雙眼睜大,呼吸都有些紊亂起來,這無不在表示,李斯心中已然有些慌亂。
“王上......”
李斯還想反駁,然而話在嘴邊,卻是無法再說下去,昌文君的理由實在太好了,此前攻滅韓、趙之後,拋開白衍治理過的雁門郡之外,其他郡縣的地區治理,一直都是大問題,涉及秦律的案件更是多到數不過來,很多情形連郡縣下的官員都無法做主,隻能上書鹹陽廷尉府定奪。
書房內。
昌文君見到李斯沒有說下去,等了幾息後,便把目光看向嬴政。
“王上,攻打魏國,乃是國之大事,事關齊、魏、楚,如今齊國朝野動亂,不得不慎啊!”
昌文君說到這裡,深吸一口氣,低頭輯禮道。
“王上,秦國有左右丞相,臣以為,此番為表仁信之意,都應派遣其中一位丞相,出使齊國,代我王,安撫齊王!”
昌文君說完,再次深深的彎腰下去。
昌文君的話讓王翦、尉繚、王綰等人,全都沉默下來,昌文君已經把話說得如此明白,在場的眾人都清楚,昌文君是想借這個機會,讓昌平君再次返回鹹陽,而昌文君的理由,誰都難以反駁,
“王上,昌文君言之有理,老夫既為秦國丞相,此番無論如何,都應出使齊國!”
隗狀站出來,對著嬴政打禮道。
昌文君的心思隗狀懂,但隗狀更懂嬴政的心思,他這個左丞相去齊國,不管是嬴政,亦或者李斯,至少還有時間或者尋找借口,讓昌平君繼續留在潁川,然而一旦昌平君出使齊國,日後作為使臣,昌平君就一定會回鹹陽。
更彆說,昌平君是楚係官員,眼下這個局麵,怎麼可能會讓昌平君作為秦國使臣,出使齊國。
隗狀若是不明白這些,他這個丞相,早就被嬴政取掉。
“善!”
嬴政點點頭,正準備說話之際,忽然書房外,一個宦官急匆匆的來到書房大門,對著韓謁者說了兩句,隨後便把一卷竹簡交給韓謁者,韓謁者轉身來到書房內,走到嬴政麵前。
“王上,白將軍命人日夜奔襲送來的密信!”
韓謁者雙手捧起竹簡說道。
聽到是白衍命人送來的竹簡,書房內所有人紛紛看過去,眾人都清楚,眼下若是沒錯的話,白衍應當已經在攻打魏國,而眼下送來竹簡,並且還是命人日夜奔襲,恐怕是發生什麼變故。
嬴政接過韓謁者手中的竹簡,眉頭微皺,今日從上朝之後,一直到現在,嬴政便沒有得到過一個好消息,眼下這突如其來的密信,讓嬴政擔憂,又是一個不好的消息。
畢竟此番是他嬴政,不顧朝中文武百官的反對,直接下令讓白衍攻打魏國。
深深歎息一聲。
本就心情有些陰鬱的嬴政,打開竹簡看起來,然而看著看著,嬴政的神情便逐漸嚴肅起來,看了看竹簡,又連忙看向地圖上魏國大梁的位置,反複數次,呼吸逐漸氣促起來,滿是激動,神色之中更是露出今日難得一見的笑意。
李斯、尉繚等人見到嬴政的表情,互相對視一眼。
李信與昌平君見狀,也隱約猜測到,一定是白衍帶來什麼好消息,方才讓嬴政如此振奮,甚至臉頰上,都難得的浮現笑容。
“嗯?”
嬴政突然疑惑的呢喃一聲,看到後麵之時,突然爽朗的笑了兩聲,收起竹簡,方才滿臉陰鬱之色早已一消而散。
“王上,可是白衍將軍,在魏國傳來捷報?”
王綰見到嬴政目光一直盯著地圖,便好奇的拱手問道。
李斯、尉繚、隗狀等人,也都紛紛的看向嬴政,然而正當所有人以為嬴政會點頭之時,在所有人的注視下,嬴政卻搖了搖頭。
“白衍並未攻打魏國,而是一直駐兵於厘城!此番書信便是請求調援糧粟。”
嬴政笑著說道。
嬴政的話讓王翦等人紛紛皺眉,這下滿腦子是徹底疑惑起來,既然並非捷報,嬴政為何大笑。
而且白衍駐軍厘城,不攻打魏國,反而繼續詢要糧粟,這更讓眾人不解,為何眼下嬴政的表情,不僅沒有動怒,反而看起來,還露出十分欣慰的眼神。
終於。
在王翦、昌文君、李信、李斯等人的目光中,嬴政拿著竹簡,指了指地圖大梁的位置。
“白衍此番打算包圍大梁,圍而不攻,挖掘燭河、鴻溝之水,水淹大梁城!”
嬴政對著眾人說道。
望著遠處大梁的位置,嬴政心中滿是激動,白衍果然一如既往,沒有辜負他的信任。
“水淹大梁?”
“白衍打算水淹大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