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放水了!!”
“真的放水了!!!”
“快去看看!”
秦軍營地內,隨著無數秦字黑旗飄舞,不管是站崗巡視的秦國士卒,還是營地內操練的士卒,遠遠就看到遠方燃起的篝火,誰都清楚那篝火燃燒起來,是什麼意思。
頓時間,不管是秦軍士卒,還是將領,全都神情一稟。
從小到大,每年汛期之時,所有人都經曆過暴雨,也見過漲洪水,然而用洪水來攻打其他城邑,彆說入伍的士卒,就是很多老卒、將領,都從未見過。
故而眼下,所有將領都紛紛朝著營地外那挖掘的水渠走去,密密麻麻的秦國士卒也蜂擁其後,所有人都想一睹洪水攻城,是何場景。
大梁城外。
沿著溝渠、山峰的豎立篝火,五至十裡一處,最遠不會超過十裡之地,而每個篝火旁,都有斥候營的將士看守,一直在北方鎮守邊疆的將士,要遠比南方的士卒乃至將領,都要更有體會篝火的重要性,也更有經驗。
故而幾乎在一個篝火燃起的瞬間,狼煙升起,五至十裡內的下一個篝火,不到片刻,便會隨之燃起,其速度要遠超南邊士卒的想象。
半個時辰,距離大梁最近的鴻溝水,是最先到來的。
遠遠的,所有走出秦軍大營的士卒,方才沒走多遠,就看到一股不算高的洪水,以並不迅疾的速度,朝著大梁城蔓延而去。
“那麼小的水,能淹大梁嗎?”
“不知道啊!速度那麼慢,吾感覺都能輕易跑在前麵。”
“看水深,怕是都不及小腿,這就是一個孩童,都淹不死啊!”
所謂期待越高,失望也就越大,原本從挖掘渠道開始之時,秦軍之中便傳言著昔日白起水淹鄢城,導致鄢城之內,百姓與楚卒死傷三十五萬,其中被淹死之人過半的事情。
所有人都以為,此番他們也將見到,前所未有的恐怖大水,把那大梁城堅固的城牆衝垮,讓他們秦國士卒坐等魏國降秦。
結果,眼下所有人看到那‘洪水’,都忍不住傻眼,彆說衝垮大梁城,就是一個孩童洗澡,怕都嫌棄水太淺。
“怎如何是好啊!”
“對啊!如此怕是無法淹掉大梁,吾等怕還是要攻城!”
“嘶,攻城,大梁城頭如此多魏卒,若是攻城的話那......你們看,快看,快看!水漲了!!!”
喧嚷不絕,密密麻麻的秦國大軍士卒之中,正當所有人議論紛紛,失望至極時,也不知道是誰最先開的口,等其他秦卒站在高處望去之時,所有人都意外的發現,水似乎比方才要大一些,其中還伴隨著一些浮木、枯葉、樹枝。
不過這時候,對於到達膝蓋左右的水高,所有人依舊沒有抱有太大的期望。
然而緊接著。
就在所有人的眼皮底下,那衝去魏國大梁的洪水,肉眼可見的變高起來,水色也愈發渾濁。
這時候。
已經有些秦卒意識到事情不對勁,越來越多的秦卒,也都開始安靜下來。
五息、十息......,片刻後,當所有人看到洪水其速度,愈發湍急起來,這時候所有人都紛紛一臉錯愕,安靜的看著這一幕,若是這時候再讓他們去那水流裡麵,水性不好之人,已經是不敢再有這念頭。
再看著遠處大梁城門處,隨著城門緊閉,城門下也已經出現一個湍急的水流窩,很多樹枝浮木,都被城牆拐角攔住。
大梁城。
此刻在城頭上,站滿滿臉無措的魏國士卒,望著城外遠方那密密麻麻的秦國大軍,再看著城外湍急的河流,所有魏國士卒都沒經曆過這般場景,紛紛都害怕起來。
而就在他們身後的城牆下,來來往往的魏國士卒,不斷用木具裝滿泥土,帶著木板去城門下,要把城門堵住。
“快!!”
“快搬東西過來!”
一個個魏國將領,穿著衣甲,佩著腰劍不斷怒吼著,看著城門下越來越多的河水湧入城門,在望著腳下儘是被衝刷出來的泥土,所有魏國將領此刻都一臉蒼白。
他們所有人都清楚,沒有經曆過特殊處理的泥土,就算填滿城門,也根本無濟於事,根本撐不了多久。
大梁城中的街道上。
曾經那些認為白衍拿大梁城毫無辦法的魏國商賈、百姓、士人,望著街道上突然出現河水之時,並且已經開始朝著大梁城四處蔓延,所有人都被嚇得臉色發懵,腿腳發軟,隨後想到什麼,頓時一臉驚恐,麵色發白的四散逃跑。
街道上的一個個店鋪、酒樓,所有掌櫃、小廝、還有女子,全都站在樓房二樓窗邊,望著河水逐漸順著街道蔓延,都是一臉不敢相信,眼前的場景是真的。
哪怕曾經他們都聽聞過白衍打算要水淹大梁,他們也都是害怕,但都想著,事情定不會發生的。
直到眼前,看著河水已經蔓延到街道上,所有人都在這一刻惶恐起來,這時候他們終於意識到,白衍已經鑿渠,巨大的水災,即將來臨。
曾經越是嘲笑白衍的人,在這一刻,越是恐懼。
屍相府邸。
幾個屍家的紈絝子弟,正從馬車上,把大伯屍合接出來,此前大伯給秦使說情,差點被魏王假一起殺死,幸好屍家在魏國朝堂人脈眾多,在眾多官員諫言下,魏王假方才有所收斂。
而屍家,也是動用所有能動用的關係,方才把大伯屍合從大牢內救出來。
馬車旁,屍合方才準備走下馬車,就突然看到遠處一股淺淺的水流順著地麵,不斷緩緩蔓延而來。
“不好!秦軍鑿渠引水了!快去老祖府!”
屍合麵色瞬間蒼白起來,催促道。
聞言,幾名以往隻知道吃喝玩樂,並且年紀不大的屍家子弟,哪裡見過這般陣仗,看著洪水真的已經進入大梁城,想到此前傳得沸沸揚揚,秦軍要水淹大梁的事。
頃刻間,這幾個年輕的士族子弟,全都被嚇得腿腳發軟起來,驚慌失措的轉過頭,對著屍合點頭。
獒宮。
數名看守宮門的宮衛,正如同往日一般悠閒自得的閒聊,看著安靜的四周,這些宮衛十分滿意,自從嚴將軍的事情發生後,屍相又不在大梁,基本沒幾個人再敢來獒宮這裡打擾他們。
不過正當兩名宮衛閒聊,說著某某某官員如何被恐嚇得,腿腳發軟時,談笑間,忽然其中一人,不經意看到遠處,逐漸蔓延過來的洪水。
起初這名宮衛還以為自己眼瞎,直到洪水越來越近,其他宮衛也都發現之時,所有人這才想到什麼,頓時臉色被嚇得慘白,連忙轉身朝著獒宮內跑去。
獒宮大院內,數十隻顏色不一的魏獒犬中,魏假正在催促著魏國大夫,給他的魏獒看傷口,並且恐嚇這些大夫,若是治不好魏獒,統統剁碎給魏獒吃。
“王上!王上!洪水來了,洪水來了!”
一名宮衛滿臉恐慌的跑到魏假麵前,跪在地上,因為宮衛驚慌失措的舉動,頓時吸引所有魏犬的注意,其中不少魏犬還綁著布,一瘸一拐的翻身。
魏假見狀,頓時心疼自己的愛犬,直接上前,對著宮衛臉上就是狠狠的一腳。
宮衛倒在地上後連忙顫顫巍巍的起身,顧不得臉上的痛疼以及鼻子流著血,低著頭發抖著,帶著恐懼的聲音。
“王上,洪水來了!”
宮衛小心翼翼的稟報著,這一次,他不敢再大聲。
魏假全力的那一腳,似乎心頭怒氣發泄不少,聽到洪水到來,也並不意外,在此前他下令砍下秦使,白衍......不,應當說是徐子霄親伯的雙手後,魏假便知曉徐子霄會下令鑿渠。
那又如何!
想到當初在趙地,徐子霄一手持劍,他的愛犬慘死一動不動的倒在地上,而徐子霄手中劍刃上,滴落著愛犬的鮮血,魏假心中便滿是仇恨,恨不得親手殺了徐子霄。
他就是要用徐子霄至親之血,報愛犬之仇,可惜後麵那兩隻手掌不小心被愛犬食之,不然真想一起送給徐子霄,讓他好生看看,看看他至親的手是如何被砍下來的。
不過一想到後麵親手鞭打徐子霄至親的痛快,聽著其慘叫聲,望著那驚恐求饒的模樣,望著那張著嘴,一臉鮮血的模樣,魏假心中便無比痛快。
他就是要讓徐子霄親眼看看,其至親族人,是如何被折磨廢掉,滿嘴都是他愛犬之屎的模樣。
一想到徐子霄,已經親眼見到至親的模樣。
魏假雙眼滿是報仇之後的痛快,渾身如沐浴過後那般,說不出的舒服,唯一可惜的是,他沒能親眼看到,徐子霄那無比痛苦,滿是憤怒的模樣。
“馬上命人過來,送寡人之獒去王宮!”
魏假開口下令道。
看著走到腿邊依偎著自己的愛犬,魏假彎下腰,滿是寵愛的伸手撫順其毛發,目光滿是心疼。
都怪那嚴將軍還有那些魏卒,若非他們,他的這些將軍愛犬)定已經把秦軍打敗,眼下已經鑿渠,獒宮地勢比不上王宮大殿,絕不能讓他的將軍被河水淹沒。
“諾!”
宮衛聽到魏假的話,連忙起身退去。
片刻後。
就在獒宮宮門外,原本一開始淺淺的水流在蔓延,此刻已經到處都彌漫著河水。
在近千名魏國宮衛的護送下,魏假以及所有魏獒,都朝著魏國王宮走去,沿途之中都能清楚的隱約聽到,城內遠處到處都是百姓的尖叫、喊叫,驚慌失措的聲音。
等走到王宮大門時,宮殿外,早已經站滿神色著急的文武百官。
“王上!”
“王上!!”
見到魏假到來,所有文武百官紛紛找到主心骨一般,上前對著魏假拱手打禮,然而也就在這時候,所有文武百官突然注意到,宮門外遠處傳來隱約的喊叫聲,數量頗多,並且越來越近,越來越多。
所有官員都不知道發生何事,紛紛安靜下來,而魏假看了一眼便無心理會,反而是讓文武百官讓開,彆擋他愛犬的路。
望著魏假,隨後看著一個個魏國士卒,抬著的精致木盤上,一隻隻魏獒。
此刻,所有魏國官員眼神滿是複雜,不少官員眼神之中已經開始流露出後悔之色,或許當初,他們就不該,讓魏假繼位為王。
恍惚間。
下一刻,所有人都突然看到,遠處宮門外的大門,一股股更為渾濁,連帶著枯枝的洪水,衝進王宮大門之中,很多宮衛都逃跑不及,被衝倒,其身後水位已經高過膝蓋。
見到這一幕,魏國文武百官中,一名白發蒼蒼的魏國官員,顫抖著。
“不好,這是燭河水已經到了!若是城門一旦被衝開......”
這名白發年邁的魏國官員說到這裡,頓時搖搖擺擺的後退兩步,一臉恍惚,其他一個個穿著魏國官服的官員、將軍,這時候也都一臉惶恐,所有人臉色上,都浮現一抹恐懼。
半個時辰後。
大梁城的城頭上,魏國士卒聽著身後城樓下,絕望的喊叫聲,所有人都一動不動的看著城外,有些魏卒,腿腳在顫抖,更有一些魏卒,一股濕跡順著大腿衣物流下,最終流到腳旁的地上。
這一刻,不管是年僅十七八歲的魏國年輕士卒,還是年邁的魏國老卒,亦或者那些滿身甲胄,腰劍弓弩皆配的精銳,全都安靜下來。
每一個人的臉上,都滿是絕望。
城外一眼看去,皆是水勢湍急的河流,渾濁的河水猶如大河一般,不斷流到大梁城這裡,似乎整片天空,都是河水擊打城牆以及城門發出唰唰唰的聲音。
所有魏國士卒都看到,城外遠處密密麻麻的秦國大軍,都已經接連後退,退到更遠的地方。
另一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