沉默許久,伴隨著書房外再次傳來腳步聲,眾人方才紛紛轉頭看去,隨後映入眼簾的,便是跟在宦官身後的魯太傅,一臉傲然的走進來。
“魯太傅!”
嬴政看到魯太傅的模樣,眼中儘是好奇,因為與想象之中的逃跑不同,魯太傅不僅僅沒有逃跑,神情更是絲毫不像一個心虛、害怕的人。
“大王,正是此人,草民當年便是被此人蒙騙家財,草民敢以性命擔保,此人絕非什麼聖賢大才,不過是一坑蒙拐騙之人爾!”
跪地的男子看到魯太傅的模樣,也是不知所措,完全出乎預料,不過男子倒也不慌,始終堅信假的真不了,這魯太傅他可是太了解,根本就是一江湖行騙之人。
“荒謬!”
與方才姚賈所說,在街道上慌忙逃竄的情形不同,此時,在眾人的注視下,隻見到那魯太傅絲毫沒有心虛,根本看不出像是一個恐懼顫抖,慌不擇路之人。
“拜見大王!”
魯太傅在李斯、尉繚等人的注視下,上前站在男子身旁,對著木桌後的嬴政拱手行禮。
“太傅免禮!”
嬴政開口說道,隨後看著魯太傅露出笑容,指著地上的男子。
“太傅可否認識此人?此人誣蔑魯太傅乃是假冒之人,並非著書之人!”
嬴政詢問道。
此刻嬴政也很好奇,這魯太傅為何有那麼大的膽子,敢來王宮書房內對峙辯論,而且看模樣,似乎胸有成竹一般。
“回王上,此人老夫認識!”
魯太傅突然當麵承認,讓所有人都猝不及防,一臉意外,就連一直皺眉觀望的姚賈,也在這時候,露出詫異的眼神。
不過與跪地男子聞言後,一臉狂喜不同,姚賈聽到魯太傅的話,卻不由得眉頭愈發緊鎖。
“也就是說,太傅這是承認,昔日行騙之事?”
贏侃看向魯太傅,新仇舊恨之下,直接看向嬴政拱手。
“王上,既然此人已承認,還請王上下令,捉拿此人,以律降罪!”
贏侃方才說完,魯太傅的聲音便接連響起。
“重泉君想要給老夫治罪,未免也太過著急了些,老夫雖是承認與此人相識,但老夫可從未提過……曾誆騙此人,更彆說,冒充他人!”
尉繚、馮去疾等人紛紛看向魯太傅,看到那魯太傅毫不驚慌的模樣,都忍不住默默的對視一眼。
魯太傅的模樣看起來,胸有成竹,不似作假,但……
幾乎所有秦國重臣心裡,都更傾向於姚賈,彆看姚賈常年遊曆諸國,但眾人對姚賈,可謂是知根知底,都相信姚賈的為人。
“若是眾位大人不相信,自可請武烈君之妻前來,當麵相見,或者老夫親自去一趟武烈君府邸,見一見武烈君之妻!”
魯太傅見到眾人疑惑的眼神,冷哼一聲,直接毫不猶豫的說道。
一番話。
把在場的所有人都說蒙了,此刻彆說姚賈,就連嬴政,雙眼都忍不住露出詫異的目光,隨後看向一旁同樣錯愕的白衍。
“昔日武烈君有請,老夫推辭,不過是往事匆匆,昔日那小姑娘,已是武烈君之妻,老夫避嫌而已!況且老夫早已經看出,武烈君與老夫的朝政之治,尚有不同,日後何必讓一個小姑娘,在中間為難!”
魯太傅解釋之餘,目光看向神情略微有些恍惚的白衍,自顧自的述說道。
一番解釋,不僅僅說清楚昔日不見的原因,也順帶提醒,昔日白衍曾親口讚同分封一事。
“不曾想,今日徒增事端!”
隨後魯太傅看向嬴政,微微搖頭,歎口氣,隨後看向跪地的男子。
“昔日老夫曾有念,收汝為徒,後見其心智不仁、私而多貪!故而摒棄心中念想,果然今日之能事,當真令人惡寒!”
魯太傅轉頭看向嬴政,拱手說道。
“王上,老夫前來,也是有一要事秉承!”
打禮之後,魯太傅便從寬大的繡袍內,取出兩卷竹簡。
書房內擔任中常侍的蒙毅見狀,看向嬴政一眼,隨後連忙上前,在眾人的目光下,接過魯太傅手中的竹簡,轉身交給嬴政。
“竹簡?”
看到魯太傅的舉動,尉繚忍不住與馮去疾對視一眼,滿是疑惑。
而白衍與贏侃,也是不解的看向彼此,二人神情皆是忍不住皺眉起來。
“不可能!絕不可能!騙子,汝不過是一個騙子!若非騙子,今日在街道上,汝為何在大雨之中,一路追趕吾,此事姚上卿親眼所見,汝要作何解釋?”
男子見到身旁四周,所有身穿秦國官服的大臣,似乎都相信這假冒之人的話,頓時便著急起來,一臉激動的起身,指著魯太傅質問起來。
男子聲音很大,而隨著質問,這也讓其他人,再次把目光放在魯太傅身上。
“姚上卿!”
魯太傅麵對質問,反倒是神色憤怒起來,眼神滿是怒意的看向姚賈。
“老夫倒是想問問,姚上卿今日是何意?為何命此人誆騙老夫離開府邸,又為何想要誘騙老夫至無人小巷?”
魯太傅的話,讓姚賈臉上瞬間大變起來,預感到魯太傅的意思,瞬間雙眼便陡然增大。
“王上!”
而就在姚賈的注視中,話音方才落下的魯太傅,便迫不及待的看向嬴政。
“昔日老夫曾聽聞,韓非赴鹹陽,曾有言;姚賈,子監門子,梁之大盜,趙之逐臣!也因此,被落得身死!老夫不知是否因推崇郡縣,阻礙姚上卿以功臣之身分封,今日老夫差點命懸一線……”
魯太傅說到這裡,頓了下來,看向嬴政。
“王上,臣,絕無此意!絕無此膽!亦絕無此念!還望王上明察!”
姚賈已經不等魯太傅說完,便直接慌忙的跪在地上,向嬴政輯禮。
這突然的轉變,讓布衣男子都嚇蒙在原地,不解的看向姚賈,明明這假冒的魯太傅,的確是在大雨下,落荒而逃,模樣彆提有多狼狽。
這都是姚上卿親眼所見。
為何此刻姚上卿反而還害怕起來,甚至都不再質問。
書房內。
贏侃、尉繚、王綰等人,全都默不作聲的看著,麵對這瞬間變化的局勢,誰都知道,姚賈已經陷入被動。
“敢問姚上卿,既是無意、無膽、無念,那為何私下帶著侍從,帶著此人誘騙老夫?為何不是前來王上麵前對峙,而是姚上卿私下命人來到老夫府前,誘騙老夫離府?”
魯太傅質問道,隨後看向嬴政,抬起手。
“王上,老夫府邸的仆從,親眼見到此人來到府邸門前,言老夫之同鄉!王上若是不信,可命國尉、左右丞相,親自帶人調查,老夫若有半句虛言,全憑王上處置!”
魯太傅謁腥說哪抗庵校賴賾猩那肭蟮饋?
一瞬間。
在魯太傅身旁的布衣男子,便臉色蒼白起來,腿腳發軟,慕然回想,他之前的確說過這句話。
“姚賈?”
嬴政這時候,看著蒙毅送來竹簡,聽到魯太傅的話後,便把目光看向姚賈,緊鎖的眉宇下,目光能看出隱約有著一絲不滿。
“這……”
這時候,馮去疾都搖搖頭,赫然已經看出,這場對峙,姚賈已經是死路。
哪怕是馮去疾了解姚賈的為人,然而此刻,馮去疾也很難想到,在這場辯論之中,姚賈如何還能有勝算。
“王上!臣,絕無背叛王上之念,今日私下帶著此人去魯太傅府邸,也是被此人迷惑,還請王上明察!”
姚賈一臉蒼白,對著嬴政行禮道,恍惚間,姚賈突然抬手,拔出頭頂上的木簪、爵弁。
“王上,臣願高老還鄉,以證微臣絕無徇私之念,還請王上準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