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孇穀,汝害死吾啊!”
牢房中,屈子兆欲哭無淚的靠在僵硬的牆壁上,癱坐著,四周全都是帶著一股熏人味道的乾草。
若是有機會,屈子兆打死都不會跟著孇穀出使這遂陽城。
那該死的秦將白衍,居然如此無恥,兩軍交戰,敢把使者囚禁,這是打算將一切退路都斷掉嗎?他白衍莫非就不怕,日後他白衍想要求和之時,楚軍也是如此對待秦國的使者。
“君子,孇穀無論如何,也會想辦法讓君子回去!”
孇穀側頭說道,說完後,一手扶著黃冶的背部,一邊拿著草藥,給黃冶傷口敷藥。
“汝不該來啊!”
黃冶臉色蒼白,如同奄奄一息那般,連睜眼與孇穀說話,都已經十分費力。
孇穀搖了搖頭。
“秦國攻楚,孇穀為楚臣,自當為楚國效力,雖無邦交伐戰之能,然,亦有舍生忘死之氣節!”
孇穀說道,隨後示意黃冶先休息,不要說話。
看著一旁地上,放置於布上的青綠草藥,想到小外甥說過,這種草藥乃是一種極其罕見的慢性毒藥,中毒者察覺不出來,年半而殯,與自古謀害國君所下之毒,有著異曲同工之妙。
“黃冶將軍,忍一忍!”
孇穀伸手把草藥拿在手中,看著一臉感激望向自己的黃冶一眼後,毫不猶豫的拿著草藥,放在傷口上,隨後小心翼翼的把草藥塗滿整個傷口,不放過任何一個地方。
做好這一切,孇穀方才用雙手,撕開衣角的一塊布,給黃冶的傷口綁起來。
一邊敷著隱形藥草,孇穀腦海一邊想,怪不得連他都被項燕燒毒煙嚇一跳,結果衍兒卻根本沒有中計,原來衍兒身旁,有高人在側。
不過怎麼小時候,沒看出來,衍兒如此險詐!口蜜腹劍都不為過。
望著黃冶那感激的眼色,孇穀心中滿是吐槽自己的小外甥,連隻給草藥,卻不給布的事情,小外甥都做得出來,若非得知小外甥的目的,連孇穀都會以為,白衍隻是打算隨意給點草藥敷一敷。
看著躺在地上的黃冶,孇穀也感覺黃冶真的冤!論本領,黃冶真的不差,行兵布陣,黃冶無所不精,與魏國交戰,黃冶從不敗戰,黃冶之能,楚國朝堂的將軍,全都知曉,當真是名將,隻可惜,碰到小外甥,從不按常理領兵之人。
若是彭城一戰冤的話,這次被俘,黃冶更是冤得沒話說,不過說起來,若非被仇恨蒙蔽心智,若非黃冶時時刻刻想親手殺白衍,也不會落得中箭被俘的沙場。
這也讓孇穀感覺到,黃冶本領不差,但心胸,終究不夠深,能承受世人讚譽,卻不能忍外人幾句輕言薄語,羞辱之仇。
這不由得讓孇穀想到小外甥小時候。
回過神,看著黃冶嘴唇乾澀的模樣,顯然一直沒吃過東西,孇穀起身,來到牢房木欄。
“去叫汝等將軍,送些食物過來,黃冶將軍若是空腹,傷口如何能好,若是黃冶將軍有個意外,可就彆想糧粟之事!”
孇穀對外邊,看守牢房的秦卒說道。
然而回答孇穀的,隻有那些秦卒一臉嘲笑的回應,隨後一言不發的看向其他地方。
孇穀見狀,頓時神情浮現怒意。
另一邊。
同在遂陽城內,在一棟府邸中的公子升、田鼎,得知白衍把楚軍使者扣押起來的時候,也大感意外。
“白衍為何要把使者扣押起來?並且想要用黃冶,換取楚軍糧粟?這件事情想想便知道,項燕絕不可能答應。”
公子升皺起眉頭,搖了搖頭。
此時公子升幾乎敢肯定,白衍絕對是癡心妄想,眼下的情形,是個人便知道,項燕絕不可能會給糧粟給白衍,看來白衍真的是已經心急到,連這種妄想之事,都要嘗試一番。
“糧粟!”
田鼎起身,緩緩來到書房大門處,透過大門,望著外邊屋簷外的天空。
得知白衍的打算,田鼎第一反應,也是與公子升一般,絕不認為在眼下如此關鍵之際,項燕會同意將糧粟給秦軍,如今寒風凜冽,秉冬將至,誰都不知道,大雪會何時到來。
若在大雪來臨前,沒有攻下遂陽城,那麼項燕一旦給秦軍糧食,勢必會作繭自縛。
故而,項燕是絕對不可能答應!
“可白衍,為何還要如此?”
田鼎皺眉,輕聲呢喃,話語中滿是不解。
了解白衍的田鼎,早已經不把白衍看做當初那個在齊國殮屍的耕民之子,白衍既然如此做,定有白衍的道理,若不參與其中,便會與世人一般,僅能觀看表麵。
正如同昔日秦國攻趙,李牧戰死之後,麵對有趙軍精銳駐守的井陘,在世人眼裡,白衍是帶著秦軍將士渡過河水,背水一戰,自斷退路,如此秦軍萬眾一心,方能攻破趙軍。
但了解不少事情經過的田鼎卻清楚的知道,白衍破井陘,遠遠沒有表麵那般簡單,背後白衍皆有布局。
那麼眼下……
“公子,田鼎去見一見白衍!”
田鼎轉過頭,對著公子升說道,見到公子升得知他要去見白衍,連忙起身的舉動,田鼎幾乎不需要公子升開口,便知道公子升也想一同前去。
見狀,田鼎搖了搖頭,示意公子升此時不應一同前去。
“公子在此稍等!”
田鼎勸解道。
公子升看著田鼎的模樣,想了想,歎口氣,點點頭。
遂陽城。
將軍府邸之中,等田鼎獨自前來府邸,求見白衍的時候,方才得到召見,跟著仆從進入府邸,沒想到在院子時,便見到匆匆離去的公子軫。
“公子!”
一直忙於陪公子升商議勸說白衍之事,田鼎難以分精力去管公子軫,沒想到眼下,卻在白衍的府邸內,見到公子軫。
帶著疑惑,田鼎對著公子軫打禮,不過因為是長輩,故而禮數方麵,乃是長者的姿態。
彆說公子軫僅是齊國公子,就是日後公子升,亦或者公子軫繼位,田鼎依舊是他們的宗伯,誰當齊王見到他,都要喊一聲宗伯。
“宗伯!”
公子軫見到田鼎,整個人都被嚇一跳,臉色一變,隨即回神後,一臉笑意的對著田鼎不斷打禮,眼神有些躲閃,似乎有些心虛。
田鼎有些不解,但這時候仆從開口,說白衍在書房等候,田鼎這才沒有多問,對著公子軫打禮之後,跟著仆從前往書房。
公子軫見狀,看著田鼎的背影,整個人都鬆口氣,轉過身急匆匆的離開院子。
府邸書房內的木桌旁。
白衍看著竹簡,見到田鼎到來,這才放下竹簡,起身打禮,待田鼎拱手回禮後,白衍便示意田鼎入坐。
“田大人此行前來,可是為何?”
白衍看著田鼎詢問道,這時候見到一旁徐師走來,乖巧的跪在身旁,給自己以及田鼎倒茶。
看著徐師低頭害怕的模樣,白衍不由得有些笑意,自從當初回齊國一趟後,也不知道徐師與田非煙發生過什麼,涉及田非煙的事情與人,徐師都有些緊張。
要知道,徐師可是毒師啊!連項燕供奉在族內的百越巫師,在徐師麵前玩毒,都顯得不自量力。
而沒啥本事,滿是腹黑的田非煙,會如此鎮得住徐師,這點就是暴氏與趙秋,都沒辦法做到的事情。
“聽聞將軍打算以楚將黃冶,與項燕換糧?”
田鼎看徐師一眼後,隨後看向白衍,好奇的開口詢問道,直接言明來意。
徐師倒好茶水後緩緩起身,把茶壺再次放去房內不遠處的炭火爐旁邊,外麵寒風瑟瑟,楚軍難得今日沒有進攻,白衍能回府休息,如同昔日年複一年那般,徐師想做的,便是白衍想喝茶的時候,便有一杯熱騰騰的暖茶。
不過當餘光看向房內,木桌旁,跪坐在白衍對麵的中年男子,田鼎!
田非煙的父親!齊國的王室宗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