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將軍,楚人在糧粟裡麵,找到很多故意被侵濕的糧粟,若不是將士發現得早,糧粟至少有超過一半,都是壞的!”
管壽一臉憤慨的來到白衍麵前,對著白衍稟報道。
想到那楚人,管壽真的氣不打一處來,在一袋袋糧粟裡麵,都藏有一部分浸泡過的糧粟,這樣重量雖然會增加不少,但也很難讓人起疑,畢竟並非全部都是濕的糧粟,每一袋重量本就不一樣。
“無妨!”
白衍聽到管壽的話,並沒有擔心。
“讓將士們先彆吃那些糧粟!”
白衍叮囑管壽,隨後起身,帶著牤離開城頭。
夜色下。
在一個個巨大的糧倉內,秦軍將士手持火把,看著白衍來到糧倉之中,徐師見到白衍,也起身,擦了擦額頭上的汗水。
很早的時候,白衍便從小舅父那裡,得知楚國士族,圈養死士之餘,皆有供奉百越巫師。
所以對於楚國的東西,特彆是項燕給的東西,白衍都會萬分小心。
“將軍,全都有……”
徐師對著白衍說道,那些浸濕的糧粟,除去故意毀壞糧粟外,也是借著這個方法,讓毒水能夠一直殘留在糧粟內,這樣的話,隻要時間夠久,即使煮前清洗,也會有殘留的在粟米之內。
這種方法極其隱蔽,也是短時間內,最好下毒的方法,被人發現基本都隻以為是楚軍想要毀糧,不想讓秦軍吃到這些糧草,故而方才如此。
誰都不會想到,若是秦軍將士急忙拿這些糧食去晾曬,日後吃下這些糧粟,將士們輕則不適,重則患病。
“帶人出去!”
白衍沒有著急回答徐師,而是轉過頭,讓牤帶著將士們去庫房外麵等候。
見到將士們都離開後,白衍這才轉過頭看向徐師。
“這種毒可有解藥?”
白衍看向徐師。
徐師點點頭,不過眉頭卻是有些緊鎖,隨後看向白衍。
“將軍,若是想要解這些毒,所需草藥,需要不少時日去準備,並且徐師擔心,若有疏漏,會導致更多的將士中毒。徐師想請將軍,讓徐師出城,親自去尋草藥,唯有如此,方有備無患!”
徐師對著白衍說道,這些毒雖然隱晦,但並非什麼劇毒,想要找到解藥的藥草也不難,不過就擔心城內不足,最好還是出城再備一些。
“誰說我要解這些毒?”
白衍看著徐師居然想要出城尋找解藥,忍不住笑起來。
秦軍是需要糧草,毫不誇張的說,城內的糧草,已經不夠白衍供將士們吃幾日,後方的秦國大軍,可能更少。
但眼下。
既然知道這些糧粟有毒,那白衍便不會拿給將士們吃。
“將軍……”
徐師有些懵,直到白衍給徐師一個眼神,看了看這些糧粟,做出一個下毒的動作。
瞬間,徐師便反應過來,白衍是要在這些毒上,再添加一些毒藥。
“隻要楚軍下的毒有解藥,我便放心了!”
白衍對著徐師笑道,話裡繞有深意。
在白衍那笑意的目光中,徐師也忍不住笑起來,隨後想到什麼,微微低下頭。
糧倉外。
白衍帶著徐師走出糧倉之時,牤與一眾將士,穿著衣甲,佩著秦劍,手持火把,正在等著白衍出來。
“將軍,下雪了!!!”
牤上前,對著白衍說道。
作為保護白衍左右的牤,自然清楚,白衍很早之前,便一直期盼著等待一場大雪,眼下看著火把旁,密集飄落的雪花,牤不由得露出笑容。
聽著牤的話,白衍自然也看到夜色下,天空真的已經飄落雪花,十分密集。
“命人守住糧草,沒有命令,不得打開!”
白衍對著牤吩咐道。
牤點點頭。
“你先回府邸!我要去大營一趟!”
白衍對著徐師說道,隨後讓親信保護徐師回去,吩咐徐師之後,白衍便轉過身,帶著牤,朝著城內大營的方向趕去。
城內大營中,在一棟棟房屋內,數十名秦軍將士們分在一個人屋內,厚實的乾草隨處可見。
而一堆木材燃燒著的火,便是秦軍士卒唯一取暖的地方。
“讓我烤一烤火!”
“這天越來越冷了!外邊都已經下雪,也不知道楚軍要攻打到什麼時候!”
“管他呢,楚軍來多少,我們便殺多少!城內又不缺糧!殺到楚軍不敢攻城為止!”
幾個聲音響起,而更多的秦軍士卒,還是默不作聲的烤著火,安靜的看著火堆,誰都不想說話,白日的廝殺,勞累不說,這天還一日比一日冷,基本每個人都會在夜裡被冷醒,不得不過來烤火,暖了身子後,方才繼續去睡。
所有秦軍士卒都清楚,他們已經沒有退路。
城破,他們都要死在楚軍手裡,唯有殺光楚軍,他們方才能活,眼下,唯一讓他們慶幸的是,他們跟著的,是名將白衍,他們都體會到,跟著白衍,他們不僅攻城立功,就是楚軍精銳攻城、夜襲,也都會被白衍,帶領著他們一次次殺退。
他們誰都不知道明日,麵對楚軍的進攻,他們能不能還有命活下來,此時,唯有這安靜的夜色,沒有嘯殺聲的地方,才屬於他們,能讓他們思念家中妻兒,思念父母,一起來到這裡的好友、親戚。
“出來,快!所有人都出來!”
突然房門打開,一股冷冽的寒風瞬間吹進屋子,這讓所有秦卒紛紛打了一個寒顫,就是火堆都被寒風吹得不再那麼旺盛,左右搖擺。
“又有什麼事?外邊下雪天,出去乾嗎?”
一個老卒不解的問道,將士們都已經卸甲,這時候也輪不到他們執勤啊!這下雪天的,為何又要出去?
所有秦卒也紛紛看向那名打開門的將領,所有人都感覺到冷,然而麵對那名將領,將士們再多怨言,也不敢說出來,軍法,可不是鬨著玩的。
“將軍來了,快!”
秦軍將領說道。
“哪個將軍?”
一名年輕瘦弱的秦卒,滿是好奇,畢竟城內的將軍可不少,誰大半夜的喊他們出去?
“白衍將軍!”
秦軍將領催促道。
所有秦軍將士聞言,全都一愣,隨後紛紛起身,再也沒有一句話,心中更沒有一絲不滿,一絲抱怨。
對於白衍將軍,彆看他們是魏人,但自從跟著白衍將軍之後,他們都已經把自己視作白衍將軍的士卒,打心底認同白衍。
這不僅僅是因為白衍給他們立功,讓他們獲爵受賞,也絕不僅僅是白衍領兵厲害,讓他們戰無不勝,攻無不克,更多的,還是來自他們內心深處對白衍的欽佩、愛戴。
那麼多日過去,不管是去城樓站崗,亦或者去城樓巡視的士卒,誰不知道,身為整個大軍的主將白衍,並沒有在府邸內,大魚大肉,並沒有在府邸內,美酒美人環繞,更沒有錦衣玉食,夜色生香。
而是與他們一樣,在這大冷天下,同守遂陽城,同睡乾草墊,甚至楚軍夜襲,第一個迎戰楚軍的人,並非是他們,而是還睡在城樓內的將軍白衍。
他們不過一介耕民,在跟著白衍之前,都是普普通通的魏人,而白衍呢?雖然都已經知道,白衍並非白氏子弟,但所有人都清楚,白衍的來曆絕對不一般,更何況如今的白衍,可是秦王嬴政的寵臣,為秦國立下赫赫戰功。
本該愜意享受,甚至有危險,完全可以獨自離去的白衍,卻與他們一樣,甚至睡在比他們城內還要危險的地方,城內所有秦軍將士,哪怕曾有對秦國不喜之人,也不打算效忠秦國之人,也都逐漸安靜下來,慢慢的與他們一樣,效力於白衍。
有些人私下裡甚至打趣的說,誰誰誰不是說,來混日子的嗎?若是秦軍戰敗,就投靠楚國,怎麼突然變了?不是不喜歡秦國嗎?
而臉皮薄的將士都會訕笑著,說不出話,而臉皮厚的人,總會強硬的反駁一句,的確是不喜歡秦人,但他白衍雖然不是魏人,但也不是秦人啊!效力在身為齊人的白衍麾下,不算效力秦國!
秦軍大營內。
所有空地,所有木屋前,全都不斷走出秦國士卒,所有人全都摟著自己的身子,在黑夜下,淋著雪花,看著遠處在眾多秦軍將士手持火照亮下,騎著戰馬的白衍。
雖然冷,但將士們都還是按照白衍的吩咐,走出身後舒適的木屋,來到這冰冷刺骨的寒風下,耐心聽著,白衍有什麼命令。
“將軍!將士們都已經出來了!”
管壽走到白衍的戰馬前,對著白衍拱手說道,說話間也顫抖著,在微弱的火光下,嘴裡也不斷冒出熱騰騰的霧氣。
白衍騎著戰馬,目光看著眼前,四周全都是密密麻麻的秦軍將士,看不到頭,數萬個秦軍將士的臉都不一樣,在寒風之中,白衍根本無法記清。
做好準備後,白衍收回目光。
“今日白衍的話,所有人,務必要告知所有將士,告知城內每一個站崗、每一個巡視的將士!”
白衍開口說道,在所有人的目光中,在密集的雪花下,在安靜的秦軍大營內響起。
“白衍在此,與所有將士許諾,五日!再堅守遂陽城五日!五日後,城門下一箱箱錢財,白衍便會分給所有將士!分完錢財,白衍便會帶著將士們離開遂陽城!”
白衍在身旁所有親信的注視中,一字一句的說道。
而整個秦軍大營的秦軍士卒,聽到白衍的話,全都錯愕起來,滿是意外的看向彼此,隨後臉色有些不可置信一般的露出欣喜。
將軍是說,五日後就能撤軍???
也就是說五日後,他們便能撤退,不需要再留在此處,與楚軍廝殺?
“真的假的?”
“莫不是我聽錯?”
“我方才還在思念家裡的妻子……”
喧嚷的聲音,四處響起,嘈雜聲中,在微弱的火光下,能看得見,那些秦軍將士臉上的激動。
而正當所有秦軍將士,都滿心歡悅之時,白衍的聲音再次傳來。
“離開遂陽城後,白衍答應爾等,一月內,會讓所有人,帶著這些錢財,回到昔日魏地的故鄉,去給父母妻兒,帶著這些錢財,回去與妻兒相聚,渡過寒冬!”
白衍在黑夜中,高聲說道,在萬眾睽睽之下,對著所有秦軍將士許諾。
而這話一出,頃刻間,讓所有秦軍將士,全部愣在原地,張著嘴巴,一臉不可置信的看著白衍。
彆說那些秦軍將士了,就是管壽、牤,還有一旁跟著來的惠普,也全都不解的看向白衍,看著白衍那滿是笑意的臉頰。
刹那間。
黑夜之下,所有秦軍全都沸騰起來。
“太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