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深,京都雒城,外郭東北。
景行坊地處偏僻,雖然毗鄰北市,但因為遠離定鼎天街,又多是窮苦人家寄身所在,此時早已萬籟俱寂,不見點燈。
坊南一處,一道引自雒河的溪流繞行於此,溪水常年衝擊下,周圍的一座院牆已是坍塌了一角。因著水汽潮陰,磚瓦廢礫上亦已覆滿苔蘚,還有不少肆意蔓生的藤條越過院牆,闖入院舍當中。
院內軒閣之中,一名麵色蒼白的青年仰陳於此,雙眼緊閉,麵頰憔悴瘦削,若非胸膛還有微弱起伏,簡直就像是一具死去不久的屍體!
而在青年身旁,一名眉眼之間多有凶惡的男子正翻檢著房中器具,不時低聲咒罵幾聲。
“真是個夯貨,家中半點銀錢沒有,還要那般拚命阻我。如此家境,有什麼好護的?”
男子動作粗魯,反手打落一屜櫃匣,幾枚銅子自其中滾出,他連忙蹲下身去撿拾,正準備起身卻眼角餘光一瞥,於是便住了身形。
隻見那昏迷不醒的青年腰側,一枚玉佩自袍衫中垂落,色成青白,瑩瑩可愛。
男子喜出望外:“剛才怎麼沒有看見這等好物事?如此一枚,抵我十日奔波!”
說著便伸手去摘。
那知男子剛探臂過去,卻被另一隻蒼白瘦削的手握住手腕,動彈不得。
男子心中一驚,連忙抬頭,便見先前還人事不省的青年如今已是翻身坐起,眼中略顯茫然,但右手下意識地抓住自己手腕,難以掙脫。
“竟然還敢反抗?”
男子怒上心頭,看來這夯貨果然不知好歹,莫非是忘了先前是如何被自己扼住脖頸,昏死過去的嗎?
他情急之間顧不得許多,左手解下腰間一把短匕,直接捅向青年心窩,嘴角露出獰笑。
“區區一個破落子弟,死了就死了,偌大的雒京城,哪天不死幾個人?”
王景正疑惑自己身處何方,卻見眼前被自己製住的男子竟掏出匕首刺來,他下意識調運法力護身,卻覺體內經脈空空蕩蕩,點滴不存。
心中警惕大增,王景手上用力一擰,那男子便“誒呦”一聲,被迫背過身去,壓在榻上,左手短匕也握持不住,掉落於地。
“好你個殘豎子,竟敢對乃公出手!有本事鬆手,你我再來一次!”
見男子口中不著四六,王景不由皺眉,順手抄起地上短匕,抵在對方後心,聲音嘶啞道:
“我問,你答。若是再說這些渾話,當心你的舌頭!”
男子聞言一驚,這般語氣全然不像之前那個性格溫和的窮酸破落戶,就如變了一個人一般,充滿了不容置喙的意味。
匕刃抵身的尖銳痛感傳來,他終於感到了恐懼,喏喏道:
“你先把匕首鬆,鬆開。”
王景撤後些許,但並不放鬆,出聲道:“這裡是哪?”
“這,這裡是景行坊。”男子哭喪著臉道,“是你家啊!”
他想不明白為什麼平時那個懦弱可欺的老好人怎麼會問這些問題,但又不敢不答。
畢竟那匕首可還在後麵抵著呢!
“我家?”王景喃喃一聲,心中大致有了猜測,繼續道,“既然是我家,你又為什麼會持凶出現於此?如實招來!”
說著把匕首又往下壓了一壓,刀刃陷進皮肉之中,一道血線流出。
“我說!我說!”感受背後痛感,男子慌了神,“我賭輸了錢,欠了債,沒錢就要被打斷手腳,無奈之下就想著,就想著……”
“就想著入室劫掠?你可知此行按律何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