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若是逢場作戲,刻意引焦公良來此,那就說得通了。
“若是按我所想,後幾日焦公良可能就會尋到蛛絲馬跡,外出探查,然後就是麗娘等人出手的時機。”
王景敲打著案幾,陷入沉思。
“此事有無必要再向太後一方通傳?”
反正他有法子避免當日簽訂的貝葉契書,之前也曾投遞過通玄匭函,舉報了集會的存在。
“想我覺悟胎中之迷以來,本就與朝廷不曾敵對,如今還得以複家,位居開國縣侯,食邑二百戶。而麗娘等人心思莫測,集會本身也是魚龍混雜,似與宗室諸王有關,意在紫微天樞。
“而他們事成,又於我何益?能助我在自身道途上走得更遠,得證無上天仙嗎?”
更彆提皇朝太祖肖楚河依然在世,那可是元芒界第一人,鎮壓天下,莫有不服的存在。
其人尚在,麗娘等人又何來的底氣舉事?
這也是王景不看好他們的最大原因。
但是,朝廷本身對仙佛二道也不算友好,肖楚河親身攻破飛來院,九室派在朝堂的打壓下逐漸沒落,相當一批佛道教派更是傳承斷絕,宗門典籍被送入秘書監中隱而不宣。
他身為全真傳人,哪怕仙武同修,但某些東西還是改變不了的。
若是站在太後一側,能否避免類似結局?
“果然,權謀之事非我所長。”
王景思慮半晌,難以做出決斷,隻得歎息一聲,不去管他。
“若非有四爺爺等人在,事有不諧,掛印而去便是。如今要想一走了之,可就沒那麼容易了。”
出兩片大門家易,出三界火宅家難。
全真道視人生同苦海,家庭如泥犁,夫妻恩愛好比那金枷玉鎖,兒女親情一整個火宅纏牽。
《重陽立教十五論》第一便是【凡出家者,先須投庵】,勸人跳出樊籠,看破功名富貴,學道煉丹,以離苦海。
王景前世自幼上山,對此感悟尚不算深刻,如今投胎就舍,又得一世生養之恩,近日更是複家封侯,有族人投靠,整個家族複興之願係於一身,再加上瑣事纏身,方曉出世之艱難。
“我自詡出家方外,但又漸為因緣名利所染,營宮室、置田產,勤作家緣,與俗人無異。
“‘重離煩惱之家,再割塵勞之網’,此所謂出家以後之出家。然則出前之家易,出後之家難。”
彆的不說,若是王景如今一走了之,心心念念王家複興的王驥怎麼辦?替他督造侯邸的王奇怎麼辦?其餘王家族人又該如何?
既然接過了清陽侯的金印,那這份責任便須自行承擔。
欲戴王冠,必承其重。
其中滋味,恰如人飲水,冷暖自知。
王景也不曾想到,隻是在太後和麗娘等人之間做一個選擇,自己竟然發散出了許多念頭,隱隱間有叩問本心的跡象。
心境有損,心持有虧,這可不是什麼好現象。
道人歎息一聲,全真修法對心性要求極高,以澄心遣欲為真功,以明心見性為基礎,稍有不慎,便是熟境纏綿、心魔返倒的後果。
而此世修行之路便沒有這麼麻煩,起碼以王景所見來看,很少對心性方麵有所提及。
“也許還有諸天秘魔真形的影響,”王景忽地想起一事,“按閻羅天子所言,那是禹餘天太始魔宗下院的傳承,哪怕其中的根本之法《太始天魔冊》已然損毀,也當另有一番奧秘,否則不至於被閻羅天子拿出來釣魚。
“據說內中蘊含心魔、陰魔等魔道傳承,莫非是我這幾日時常參悟,有損心神?”
念及此處,王景回到靜室之中,形體端然,瞑目合眼,定心內觀,果然見到原先晶瑩剔透的陰神如今晦暗無光,上有一處礙眼汙漬附著,內中有陰魔詭笑之聲傳來,擾人靈神。
王景舒了一口氣,知道問題所在就好辦了,於是輕車熟路地觀想日中五帝君真形,五色流光接引而下,內蘊紫霞,在陰神之上來回滌蕩,很快便有絲絲縷縷的黑色霧氣飄出,於識海之中彙作一團。
霧團之中,一副麵龐顯化而出,青麵朱發、一首六目,形質獰惡,桀桀怪笑,專為惱亂學道之士而來,壞人善性。
“果然如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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