修道院靜室之中。
霍爾斯躺在地上,不省人事,一點流光懸浮在近前,靈光聚攏,彙聚成淡薄人形。
而在前者額頭之上,卻還飄蕩著一個事物。
那是一個嬰兒大小的半透明圓球,外表點點乳白光芒流轉,勾勒出一臉怒火的霍爾斯麵龐,如今正在憤怒咆哮:
“惡魔,竟敢褻瀆主純潔信徒的靈魂,你將會被押上天堂山,被聖光灼燒億萬年!”
“我就說了,你連你自己是個什麼東西都不知道。”淡薄人形攤手,嘴巴所在的部位裂開一條縫隙,內中竟然傳出王景的聲音,“不信你自己看看。”
霍爾斯的麵龐一陣扭曲,有心拒絕對方的提議,但在一種莫名力量的驅使下,他不由扭轉自身,麵龐向內凸顯,看向半透明圓球之中,然後發出呻吟之聲:
“怎麼可能……他是誰?”
在半透明圓球內部,被霍爾斯麵龐遮擋起來的地方,赫然蜷縮著一個麵容稚嫩的幼童,蔚藍雙眼滿含悲色,一頭金發有氣無力的披散著,雖然幼小,卻能從中隱約看出竟然與霍爾斯有幾分相似!
從他的視角看來,無論是處於半透明圓球壁障上的霍爾斯,還是更在極遠之處的虛淡人影,都無異於枕邊童話中毀天滅地的邪魔,於是小嘴一癟,竟然哭了出來:
“父親、母親,你們在哪裡?快來救救霍爾斯,嗚嗚嗚……”
“這,這怎麼可能?”霍爾斯的麵龐愈發扭曲,道道裂縫在其上蔓延,發出清脆的破裂聲,“他是霍爾斯,那我又是誰?”
他在看見幼童的瞬間便心中知曉,對方和他有著同一個真名、同一個身份,當代拉法蒂伯爵的外孫、母親因難產而死、父親則沒於沙場之中的“霍爾斯·拉法蒂”!
可是如果幼童才是真正的霍爾斯·拉法蒂,那自己又算什麼?
“人有三魂,一名胎光,太清陽和之氣也;一名爽靈,陰氣之變也;一名幽精,陰氣之雜也。”虛淡人影開口,道出了一段極為玄妙的話語,“胎光在天,幽精合地,而爽靈則屬之於五行,位在水府,人身之中唯七魄常居不散。
“這幼童,便是霍爾斯七魄所凝投影。至於你嘛……”
虛淡人影看向逐漸崩潰的半透明圓球,輕笑道:
“不過是以信仰之力強行捏造而出的一個虛擬人格罷了,勉強得了些幽精之魂的特征,欲人合雜,厚於色欲,致使精華衰竭,名生黑簿鬼錄,最終罪著死至。
“等這七魄投影徹底消亡後,你便可趁虛而入,占據此身,真理教會中又會多出來一位虔誠的貴族信徒。
“嗬嗬,倒是個好算計。”
這虛淡人影乃是王景本尊一念所化,藉由雲霞山水袖帔偷渡至此方宇宙,專為探究此界情形而來。
他在夏風周遭、阿得讓教堂中徘徊許久,再加上又是真君一念,本質不凡,自然對此世情形有了大致了解,對於教會和貴族之間的局勢洞若觀火。
“隻可惜,就連你自己也不知道自身使命,還天真地以為一切都是那所謂‘主’的榮光、‘主’的恩賜。沒想到吧,你口中至高無上的主、純潔光耀的教會,也不過是如此蠅營狗苟之輩!”
“不、不、不!”
聽聞王景話語,半透明圓球隨之鼓蕩,其上裂縫愈發誇張,成年霍爾斯的那張麵龐淒厲若鬼,雙眼滿是血色,充斥著強烈的不甘與怨恨。
成年霍爾斯雖然絕不相信王景所言,可是這種狀態下,他竟無端知曉了許多事情,下意識地知曉對方說得沒錯,於是愈發難以接受。
“主是絕對正確、不容置喙的!怎麼可能有錯……對,是教會選擇了墮落,違背了《聖典》,拋棄了主的教誨……”
他猛然抬頭,看向王景:
“而你,就是地獄裡的魔鬼、樂園裡的古蛇,要來引誘我墮落,背離主的榮光!”
“我費那勁兒乾嘛?”王景失笑,“與其選擇你,找一個聖靈牧師不是更好?這阿爾托城中似乎就有一位隱修的樞機主教團成員吧?也是瓦歐裡特教區真正的執掌者。”
他乍臨此世,確實需要一個偽裝的身份,但是是否要冒名頂替霍爾斯,王景尚未做出決斷。
雖然霍爾斯·拉法蒂這個身份無論從各種方麵來講都很適合王景瞞天過海,貴族背景、“太陽”血脈、中級牧師、可能還要執掌一座教堂……但是糾纏在他身上的因果謎團也是不少,在麻煩大於收益的前提下,王景又不願多費那個心思。
對道人而言,最重要的自然是先安頓下來,默默發育成長,打探清楚這方宇宙的天真到底都有哪些,其中血湖大神的本尊又是哪位,祂們是否知道另一方宇宙的存在,會不會有一些不好的圖謀……這才是王景身為生死簿執掌者、東華日耀帝君所應該關注的事情!
此等大事當前,貴族與教會的爭鬥,又算得了什麼?
“你還敢對薩爾德閣下圖謀不軌!”霍爾斯無能狂怒,他萬萬沒想到,這個來曆不明的邪靈竟然將注意打到了那位德高望重的聖靈牧師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