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3章罪名
“妄稱圖讖,交構東宮,指斥乘輿!”
喝罵聲傳入耳中,杜五郎當即便呆愣住了。
從冬月下旬到三月上旬,不到五個月,他沒想到自己這麼快又牽扯到一樁謀反大案。
一切太過荒唐,讓他都有些懷疑自己真的是一個逆賊。
元結也呆愣住了。
他做了無數的預料,春闈泄題、布衣無一人及第、李林甫阻斷聖聽……他分析了一切,認為哥奴真的沒有才乾。
正麵交鋒,必可勝之。
然而,李林甫根本就不理會他的一切手段,直接以謀逆大罪壓下來,打元結一個措手不及。
這感覺,就像是辛辛苦苦排兵布陣,正打算憑兵法擊敗一個統領大軍的廢物,對方卻直接掘了大河,任洪水淹了戰場。
“你們……”
元結還要說話,被金吾衛狠狠摁住。
他掙紮兩下,腹部當即挨了肘。
“次山!爾等也敢動鄉貢?”
杜甫欲救元結,卻被踹倒在地。
那金吾衛跟著又是兩腳,叱道:“鄉貢?與科舉無關,你們的罪名是結交逆賊李適之!”
“彆打了!”薛白沉聲喝止,道:“隨你們走便是,隻要伱們擔得起後果。”
“哈哈哈,這小童子乳臭未乾,還嚇唬兄弟幾個呢?帶走!”
眾人被押出小彆宅,隻見李適之宅已完全被包圍了。
不遠處,金吾衛還在大喊。
“李適之利用科舉圖謀不軌!與生徒鄉貢無關,儘快散去,切勿自誤!”
“……”
一切似乎都開始平息下來。
有一部分原本激憤不已的舉子平息下來,不敢摻和到謀逆大案裡,開始散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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鐐銬作響,薛白被押著走過皇城,在台階下抬頭看去,見到的是“大理寺”三個莊嚴的金漆大字。
一道道紅色的木門被打開,穿過漫長的甬道,前方越來越暗。
終於還是進了牢房……這是薛白極力避免的事。
他從心裡就抵觸坐牢,甚至可以說這是平生最討厭的事。
但隨著木柵門上的鐵索被打開,他還是被推了進去。
牢房裡已蹲了三個人,有氣無力地倚在角落裡看著他們五個人。
一股溺了很久的屎尿臭味撲麵而來,火把昏暗的光亮下,地上的茅草臟得發黑,上麵全是犯人留下的汙垢與血跡,吸引著蟲子爬來爬去。
還是那種蠕動的蟲子……
杜五郎已一屁股坐了下去,歎道:“唉,又回來了。”
“你來過?”
元結、杜甫、皇甫冉都是第一次下獄,一時還沒反應過來,四處打量,憤怒中竟帶著些新奇。
“這便是‘殺氣盛,鳥雀不敢棲’的大理獄嗎?”
“我之前待的是京兆府獄,和這裡也差不多。”杜五郎道,“你們坐啊,都站著做什麼?”
皇甫冉還在觀察,卻被薛白碰了一下。
他回過頭,順著薛白的目光看去,正見到牢房裡原本關著的一個囚犯抬頭往這邊看來。因此馬上明白薛白是何意。
“放心。”薛白道:“有人會救我們出去的。”
“誰?”
薛白並不正麵回答,隻是淡淡道:“待出去時,你們自會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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傍晚,羅希奭離開皇城,到了平康坊右相府。
“右相,安排妥了。”
向屏風後的李林甫行了一禮,羅希奭道:“借著李適之一案,不僅扣下了帶頭鬨事者,還拿了薛白。”
他有些擔心虢國夫人發怒,畢竟有吉溫的前車之鑒。好在這次薛白是牽扯到謀逆罪,隻要有證據,虢國夫人也不能在聖人麵前說什麼。
簡單來說,對付薛白這種有靠山的,就得按規矩來,有多少證據就治多大罪。不像對付平常人那樣簡單。
“春闈之事,舉子能有這麼大反應,必有人在幕後推動。”羅希奭道:“薛白此獠四處聯絡,一手主導了此事,必與李瑛餘黨有關。下官已在他的牢房裡安排了眼線,或可借此查出幕後指使。”
“你比吉溫聰明。”
“是。”羅希奭上前一步,道:“右相,下官已得知薛白與皇甫冉說,有人會救他們出去。”
“誰?”
“下官會盯緊,儘快給右相一個滿意的答複。”
李林甫隨意應了一聲,道:“知你難辦。唾壺愚蠢不可救藥,當初帶豎子見楊三姨子。”
很快,有人引著楊釗進來。
楊釗已不在右驍衛,遷為侍禦史,與羅希奭一樣,負責為右相府排除異己。
他雖誌在戶部,又在謀求戶部官職,但排除異己也很擅長,最近為了討李林甫歡心也是格外賣力。
此時一進來,楊釗便道:“右相,楊釗不辱使命。”
羅希奭側頭看去,見到楊釗的官袍下擺沾著一些血跡,當即心中一凜,暗道自己也不能落後了。羅鉗豈可被唾壺比下去?
他們近來得到的指示很簡單,“草野之士猥多,恐泄漏國之機要”,沒想到這猥多的草野之士,楊釗這麼快就處理完了。
再商議了一會,兩人同時退出右相府。
“楊禦史。”羅希奭笑著提醒道:“你可知做錯事了?”
“哦?”
楊釗回過頭,笑問道:“我何處做錯了?”
羅希奭直言道:“為何要引薛白見虢國夫人?”
楊釗愣了愣,心中暗罵羅鉗多管閒事。
當時薛白也是右相的人,如何能怪到他頭上?
但這是見過右相之後才提起的話題,楊釗不敢怠慢,問道:“羅禦史如何教我?”
“既然是你引出的麻煩,自當由你來解決。”
楊釗微微一歎,心知這是要讓自己去離間薛白與虢國夫人了。
辦法也簡單,無非是再找些美男子送過去。
待出了右相府,他最近剛收服的心腹楊光翽小跑著迎了上來,躬身行禮道:“國舅。”
楊釗一把拉過楊光翽的衣領,走得離門口的金吾衛足夠遠了,低聲叱問道:“血狀找到了嗎?”
“下官搜遍了那小子的屍體……沒能找到。”楊光翽結結巴巴道:“不過,張通儒招了,說很可能是被杜謄拿走了。”
“杜謄?”楊釗皺眉沉吟道:“那小子此時與薛白在大理寺牢吧?”
“是。”
“先去尋幾個美少年來,要有趣的,最好會寫詩詞。”
楊光翽一愣,方才忙不迭地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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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城,門下省。
顏真卿等了很久,方才被引進房琯的公房。
給事中是正五品高官,為門下重職,分判日常國務,百司奏章,受他審議封駁詔敕,事權甚重。還可出入宮庭,常侍帝王左右。
因此說房琯已在宰相之路上走到了最後幾步,他隨侍的又是皇孫廣平王,不像東宮屬臣那般被聖人猜忌。
這次相見,房琯披著深紅官袍、佩著金魚袋,板著一張臉,比上次要威嚴很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