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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5章 分利(2 / 2)

“讓他進來吧。”

不一會兒,郭千裡大步往這邊而來,一邊走,一邊不時撓撓額頭,不時摳摳鼻子。

陳玄禮看得搖了搖頭,罵道:“你那點出息。”

“大將軍,我查到了一件事,不懂該說,還是不該說。”

“進來。”

郭千裡四下看著,喃喃道:“龍武軍衙就是氣派,唉,金吾衛是什麼樣子。”

北衙六軍守宮城,南衙十六衛守長安,自是有區彆的。

“說。”

“右相府不是讓我們追查那個誰嗎,裴冕,反正又是交構東宮,我查到和被大將軍捉到北衙獄那個倒黴蛋有關。這事我本不想管,免得又被貶職了,哎呀,不過大將軍也知道,倒黴蛋關在北衙獄,和我那時候的處境一模一樣。”

“彆廢話,說。”

“倒黴蛋叫什麼來著?我一下忘了。”

“鄭虔,鄭三絕。”

郭千裡道:“對,鄭虔,在落獄的前一天,他見了一個人,叫房琯。”

陳玄禮拿過宗卷看了一眼,道:“太子左庶子,廣平王之師,給事中,居門下省之要職,主持華清宮修繕之事。”

“鄭虔在申時二刻,到了房琯宅中。大將軍你猜,在這之前,房琯還見了誰?”

“我猜?”

陳玄禮淡淡掃了郭千裡一眼,有些冷峻,但還真猜了。

“裴冕?”

“大將軍這都能猜中?”

“金吾衛不就是追著裴冕才查到此事?”

“哦,對。”郭千裡道:“我就奇怪,這麼巧。他們見了麵,接著鄭虔就被拿了,接著裴冕把人帶出刑部,接著逃走了。”

“你怎麼看?”

“我都說鄭虔是個倒黴蛋了,和我當年一樣。”

郭千裡不是個藏著掖著的人,知道多少就說多少。

事情遂有了一個新的猜想。

裴冕是東宮暗棋,房琯負責聯絡,當日這兩人聯絡,燒了一封密信。之後,房琯又見了鄭虔,要求不讓薛白過歲考,鄭虔拒絕,離開前踩到了沒燒乾淨的紙頭。

也許是房琯宅中有人向右相府揭發了此事,房琯與鄭虔是好友,文稿有可能便是從房琯手上來的,刑部遂拿下鄭虔審問,既是對付東宮,也是為查裴冕因何見房琯。

裴冕得知,慌忙帶走鄭虔,恰好被楊洄盯上,他自認暴露了,拋掉鄭虔,連夜出逃。其手下不知所措,問話確定鄭虔不知東宮之事,遂將其丟回家中。

如此一來,此案大事化小、小事化無。

須知,聖人並非想懲罰詩、書、畫三絕的鄭虔,而是不許人再提三庶人案內情。若真治了鄭虔的罪,反而會把事情鬨大,不如全算在裴冕身上。

證據完整,符合事實,解釋得通……

陳玄禮踱了幾步,忽然看向了郭千裡,問道:“想回北衙嗎?”

“想。”

郭千裡眼睛一瞪,毫不猶豫地點頭。

“大將軍,我可太想了!”

~~

右相府,李林甫陰沉著臉,滿是不悅。

他才知曉,裴冕竟是東宮的人,許多事登時想明白了,無怪乎近年來對付政敵常常不順。

幸而此時揪出來了,追查下去,正可重挫東宮。

可惜楊洄太不懂事了,也不先來右相府商議,竟直接把證據遞到禦前。那份罪犯名單如遮羞布一般被扯開,露出了右相府的醜態。

不過,這個駙馬一向就是這麼不受控製,自大的蠢貨一個。

“右相,杜位求見。”

“他來做甚?”

李林甫沉吟著,忽想到一個可能,吩咐將人帶來。

杜位很快就會成為右相女婿,卻連一個當麵相見的機會也沒有,隻能在屏風外行禮。

“說吧,何人讓你來的。”

“回丈人,是我族兄杜有鄰請我代為傳話。”

“傳誰的話?”李林甫淡淡道:“杜有鄰還沒有與本相對話的資格。”

杜位略略尷尬,乾脆直言不諱。

“是上柱國、銀青光祿大夫、門下侍郎、鹽鐵使……”

“想當我的女婿就把位置擺正。”

“楊銛聽聞,刑部擬了一份犯案名單已遞在禦前。其中有一部分正是他屬下的鹽務官員。他自陳很是惶恐,想要向丈人求個情。”

李林甫臉色難看。

人都沒開始審那名單就到禦前了,根本是他的罪證,甚至是恥辱。楊銛這話也不知是譏諷還是給他一個台階下,總之讓人聽得很難受。

“他待如何?”

“楊銛本打算帶著三位國夫人一起到貴妃麵前請罪,稱他鹽務沒辦好,雖收到了河北不少稅目,但被刑部拿到了罪證……”

“夠了。”李林甫叱道:“誰給你膽子到本相麵前陰陽怪氣?”

杜位隻好執禮告罪,應道:“丈人是聽原話,還是聽小婿簡述?”

“說。”

“楊銛之意,他想要裴冕空出來的兩個權職,京畿采訪使判官、殿中侍禦史。”

這兩個權職雖品階不高,卻都是王鉷的副職,頗關鍵。一旦給了楊黨,那就相當於任楊黨把兩隻手伸到王鉷的腋下。

“憑何?”

“若不給他,他就到聖人麵前鬨事,借著此次之事詆毀丈人。”杜位沉吟著,道:“若丈人肯給他,那就息事寧人,他可以拿幾個權職給丈人交換。”

“換?”李林甫詫異。

“比如,大理寺司直、太子左庶子、門下給事中、主持華清宮修繕事務……這些可都是要職。”

“嗬。”

李林甫譏笑。

果然不是交換,這些權職沒有一個屬於楊黨,全是東宮的,且是東宮最關鍵的幾個位置。

但楊銛這話說得確實好聽。

李林甫心胸狹隘,少有與人化敵為友的時候。這次卻是沒辦法,被人拿住了痛處,思來想去隻能答應。

“你轉告他們,本相允了。”

“是,丈人。”

~~

次日,國子監號舍。

薛白睡了個大懶覺,醒來之後還躺在那發呆。

他其實也想去了解局勢進展如何了,但李隆基、高力士、楊玉環都相繼警告他彆再惹事了,這次他就是在歲考,與案情無涉。

隻能等著。

忽然,號舍的門被人推開,杜五郎咋咋呼呼地跑進來。

“你看誰來了!”

薛白抬頭看去,見到韋述、蘇源明,連忙起身。

“學生見過祭酒、司業……”

“我呢?”

又有一人邁步進了號舍,正是太學博士鄭虔。

薛白再次執禮,鄭重道:“見過鄭博士,賀鄭博士沉冤得雪。”

鄭虔上前,扶住他的手,道:“你既過了歲考,春闈務必儘力。若是落第再回國子監,老夫可不能再教你了。”

“博士還是貶官了?”

“能安然無恙已是知足。”鄭虔親切地笑了笑,湊近了些,低聲道:“多謝你,此番恩義,老夫絕不相忘。”

薛白微微笑了笑。

這種事,幾人會心便是,此時亦不便多說。稍稍聊了一會,三位國子監官員自往彆的號舍巡視。

杜五郎探頭看著他們的背影,樂嗬嗬道:“秋闈二子,又解決了一樁大事吧?”

“秋闈二子?你與楊暄?”

“哎,你不要把我與那個傻子相提並論好吧?”

薛白看看天,心想既然鄭虔出獄了,想必郭千裡也已重回北衙六軍了,也不知楊銛爭權了沒有,杜有鄰是否能順利升官。

風險越大,收獲越大。

“走,回去。”

他心情大好,決定親自去問一問杜有鄰。

想到此事,莫名地期待起來。

“走,回去。”

杜五郎也很高興,此番他又經曆了一樁大事,更是能與薛家兄妹幾個好好說道的時候。

兩人出了國子監,他正要驅馬向西往長壽坊,回頭一看,不由訝然。

“哎,你……怎麼往東走?是去我家啊?”

薛白已翻身上馬,自驅馬而行。

抬頭看去,不遠處的屋簷下有一個鳥窩。

雖已是秋天,還是讓他想到了自己作的一句詩。

“簷下雙飛過,微風春獨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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