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2章新派係
入夜,達奚盈盈沐浴過,在乾淨的閨房中躺下,舒服地歎了口氣。
奇怪的是,離開牢獄之後,她卻是睡得不太好了,躺了許久也沒睡著,迷迷糊糊在想,其實京兆府獄也很不錯,她在裡麵時就好像是同時擁有了薛白與杜謄這兩個出類拔萃的男子。
可惜出了獄,薛郎永遠不可能屬於她,他隻會哄位高權重又漂亮的女人,想都不用想。
等等……為何把杜五郎也算在其中了?出類拔萃?
迷迷糊糊想到這裡,達奚盈盈驚醒過來,隨即有些惆悵,之後覺得京兆府獄是蠻好的,能消彌人與人之前的鴻溝。
總而言之,入獄的冒險結束了,也不知回到這凡塵俗世,薛郎到底會娶怎麼樣的女子?想必不是皇家公主就是五姓名姝吧。
次日,道政坊,豐味樓。
達奚盈盈已拋掉那些無聊的念頭,坐在小閣中理賬。
“娘子。”施仲上前,小聲道:“薛郎來了。”
“可是出事了?”達奚盈盈連忙起身,“還是來看被搜查後恢複的情形?”
“都不是,就是來吃飯的。”
“吃飯?”
達奚盈盈不免好奇,連忙趕到堂上,目光看去,隻見薛白原來是與顏家幾個兄弟一道來的,顏泉明、顏季明都在,還帶了一個稚童,以及一個瓷娃娃一般漂亮的少女。
“要個雅間。”
“阿兄,坐大堂好不好?”
隻見那少女好奇地打量了四周一會兒,提出了要求。
“好。”薛白點頭答應下來。
“坐那裡可以嗎?”
“可以。”
過了一會,杜五郎帶著薛家兄妹們過來,達奚盈盈便找了個機會拉過他,輕聲問道:“那位是顏三娘子吧?似乎與薛郎關係不一般?”
杜五郎雖想逃,卻還有所堅持,道:“難道我與薛白的關係就一般嗎?”
“我看薛郎總順著她的意。”
“我若提要求,他也多半都會答應啊。”
“不同的,薛郎看似隨和,實有威嚴,少有人敢隨意使派他。就連二娘,我亦從未見她敢在他麵前恃寵而驕。”
“顏三娘子也沒有恃寵而驕啊。等等,二姐怎麼了?”
“沒什麼,指的是感覺。”
“我知道你想說什麼。”杜五郎來了興致,小聲道:“但我與你說,你誤會了,薛白隻怕是要與一位宗姑娘成了。”
他其實一直知道宗姑娘就是相府千金,不說而已。
而如今東宮、右相邀請薛白去赴宴,皆有嫁女之意,薛白拒了東宮,而接受了右相府的邀請,在他看來,意思已很明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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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薛白答應來了?”
李岫有些驚訝,他本以為薛白會很難邀請。
沒想到隻遞了一封拜帖,不等上門去請,薛白已答複會準時赴宴。
“他不怕在右相府有危險,直接答應過來?倒是好氣魄……伱們快去安排。”
出乎意料的順利,李岫對結親之事瞬間有了許多信心。
他遂興衝衝地去稟報李林甫。
“真的?”
“是。孩兒思想來去,唯一的緣由,薛白對十七娘還有情意。”
“好啊。”
李林甫撫須感歎一聲,仿佛連他那根根剛勁的胡須都柔順了不少,問道:“宴安排在何時?”
“明日晡時。”
“好。”李林甫招過一人,吩咐道:“告訴陳希烈,本相明日沒工夫見他,讓他今日傍晚過來。”
他竟是在百忙之中擠出時間,準備親自接待薛白了。
之後又對李岫道:“宴上的護衛務必做好,莫讓這薛鏽之子找到行刺之機。”
“阿爺放心,上元節時孩兒便說過,他對十七娘動了心。”
“辦隆重些,去吧。”
傍晚,陳希烈很聽話地趕來了。
在世人的印象中,都以為這位蓋章左相一定是長得畏畏縮縮,但不是,陳希烈年過五旬,看起來卻比李林甫年輕二十多歲不止。
他是個長須飄飄的美男子,雖是宰相,卻無官氣,修得一身的仙風道骨之氣。一看就有種博學典雅、溫和如玉之感。
若宰相是用來擺在那裡看的,他是一個很好看的宰相。
陳希烈被李林甫一手提拔為左相、兼任兵部尚書之前,亦是被加銜為“門下侍郎同平章事”。換言之,楊銛正在走他走過的路。
“見過右相,請右相萬安。”
陳希烈一進堂,匆匆行了一禮,忙不迭道:“楊銛已經頂到下官身後了啊,待他奪了下官的相位,恐要對付右相了!”
他當然急,他雖每日坐在中書門下打盹,其實也是有野心的。隻要好好養生,待李林甫一死,宰執天下的自然就是他。
誰曾想,楊銛竟突然竄上來爭。
“慌什麼?”
李林甫輕叱一聲,鎮定自若,道:“本相在解決了。”
“右相真神仙也。”陳希烈當即心安了些。
李林甫卻沒告訴他,自己的解決方法並不是如何除掉國舅楊銛,而是打算把楊銛變成下一個陳希烈。
這般最簡單,楊銛本無才能,隻需拉攏了薛白。
“本相招你來是要問你,為何把盧杞外貶?”
“盧杞?”陳希烈愣了一下,應道:“盧杞之祖盧懷慎於下官有恩;其父盧奕又在下官手下任郎中。他來向我求情,說盧杞既被貶,希望能不降品級。下官確實循私了,將他從九品朔方軍掌書記,改為八品監丞。”
“盧杞被貶?誰貶的?為何貶的?”
陳希烈也是糊塗,道:“兵部每季的貶謫名單當是禦史台發來的,盧奕遞給我時看到有他兒子的名字。”
“王鉷?他並未貶謫盧杞。”
“這……”陳希烈既不攬權,也不肯擔這樣的責任,應道:“這下官就不知了。”
李林甫不悅。
他心知若查此事,王鉷定會以為是右相府對其不信任了;可若不查,他心裡對王鉷總像是梗著根小小的刺。
畢竟是權力場,朋友與敵人總是一直在變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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入夜,李騰空沐浴過,在家中的閨房中躺下,無奈地歎了口氣。
離開玉真觀回家,這幾夜她總是睡不著,腦子裡一團雜亂……被家裡人尤其是李十一娘的那些胡言亂語攪的。
“薛白被你迷倒了,否則彼此是政敵,為何一邀他就過來了。”
“明日宴上,你打扮得漂漂亮亮,將他迷得神魂顛倒,讓他當了相府女婿。”
“……”
李騰空翻了個身,心裡默默誦起道家經文來。
“視之不見,聽之不聞,循之不得……”
默念到後來,念到“思士不妻而感,思女不夫而孕”,腦中忽浮起一些可怖的畫麵,她又翻了個身。
整夜就這樣迷迷糊糊地過去,次日便懶得起來。
直到聽到聒噪的敲門聲,是李十一娘在不停敲著房門。
“十七娘,你起了嗎?快梳妝打扮,薛白可馬上就要來了,今日可彆再穿道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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時隔九月,薛白再次步入右相府。
如今是桂花時節,整個府邸都有股淡淡的香味。
領著他走過長廊的是眠兒,一路上還是笑臉相迎,偶爾看向他的目光卻顯得有些幽怨,最後還忍不住抱怨了一句。
“眠兒也都長成大姑娘了,在道觀長的。”
上進的路上總有這種美人計陷阱,薛白就不可能中。
他隻會哄又漂亮對他又有幫助的女人。
前方,李岫一臉笑容地迎了出來,如同多年好友。
“薛郎許久不來了,有失遠迎,快上座。”
“十郎太多禮。”
皎奴今日也是彩衣打扮,點了胭脂,站在宴廳邊等候,薛白都沒認出她來。
她見薛白到了,上前一個萬福,以柔順的姿態跟在他身後,還向眠兒使了個眼神,像是在問眠兒勾引他了沒有。
眠兒用力點了點頭,表示已經狠狠地勾引了他。
待薛白進了堂中,李岫朗聲笑道:“今日是家宴,薛郎隻當在自家宅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