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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75章 科舉試(1 / 2)

第175章科舉試

貢院外,孩子的哭聲一直在響。

“阿爺!”

“哭,他不是我們阿爺,不是!”

薛嶄忙得不行,捂了弟弟的嘴,又要捂妹妹。

同時,還真有好幾個債主指揮著仆役向薛靈追了過去,能來科舉的確有一些好賭的權貴。

“看到那人了嗎?褐色麻衣,小眼尖嘴。”老涼快跑了幾步,低聲向打扮成貨郎的薑亥道,“我送人離開,你綴著他,看是何人派來的。”

“好。”

老涼抬手比劃了一個動作,散落在附近的一些他們的人便迅速去隔開那些債主。這些人說起來都是“夥計”,其實都是杜妗、達奚盈盈手底下的探子與打手。

薑亥則不聲不響地落在後麵。

出了皇城,安上門邊,田神功、田神玉兄弟正與金吾衛的兩個巡街使在嘻嘻哈哈,使金吾衛無人理會被人拉著匆匆而逃的薛靈。

薑亥有些羨慕田氏兄弟,想到若薛白外放當了高官,便能給他們一個明麵的身份。

他腳步悠閒,一路到東市附近,老涼故意甩掉了所有跟蹤者,帶著薛靈消失在人群之中。

那個穿褐色麻衣的瘦削身影追丟了人,撓了撓頭,轉身往北麵的勝業坊走去了。薑亥一路跟著,最後走到了一座偌大的府邸的小側門。

守了一刻工夫,前後有五個穿褐色麻衣的仆役進了這大宅院。

最後,薑亥繞到大門附近打聽了一番,不由咧嘴譏笑了一聲,自回道政坊告知達奚盈盈。

~~

“張泗?”

到了下午,杜妗得知了結果,有些驚訝。

她第一反應認為此事又是東宮所為,其後轉念一想,覺得有些疑惑。

“那宅院主人李曇,正是張泗之婿。”達奚盈盈道:“這一對夫妻我很了解,他們時常到我的賭坊來。張泗不必多說,太子良娣張汀之長姐,李曇則出身於趙郡李氏,身份清貴。”

“那你怎麼看?”

“從表麵來看,目前為止還隻是小事。為爭一個進士名額而放出風聲,這是誰都能做的,暫時隻能說張泗想借機找到薛靈。”

達奚盈盈說著,攤開手中的賬簿,遞給杜妗。

“二娘也許不信,但我先說一個最簡單的推測。張泗是薛靈的大債主之一,哪怕隻是為了這連本帶利將近一千貫的錢財,她派人找薛靈也情有可原。”

這賬簿觸目驚心,薛靈的家產尚沒有一千貫,卻能欠下這麼大的一筆債。

當然,張泗未必需要薛靈還,比如可以讓金吾衛將軍薛徽開口欠她一個人情,至少就能得個宵禁行走的特權。

“但更大的可能。”達奚盈盈話鋒一轉,“有人不願郎君順利入仕,想給他找一點麻煩……”

~~

禮部南院。

士子們已經開始考貼經,整個南院都安靜下來,時而響起卷紙翻動的簌簌聲。

貼經類似於名句填空,進士科的貼經比明經科要簡單,隻考一本經書的內容,十道題,十通其五則可通過。

薛白早得到了試題,知道今科考的是《周禮》,已提前再溫習背誦過了,此時展開卷子一看,果然如此。

他不慌不忙地磨好墨,提筆,用漂亮的顏楷將缺失的句子填上。

填到了第六句,有一個小小的陷阱。

卷子給出了的文段是“掌交掌以節與幣巡邦國之諸侯”與“道王之德意誌慮”,薛白則填上“及其萬民之所聚者”。

寫“民”字之時,他小心翼翼地沒有把那一豎寫滿,留了一個缺口,以示避諱唐太宗皇帝。

錯一題兩題不要緊,最多影響到名次;而有汙卷、錯字之類的毛病則會給人攻訐的借口,哥奴雖無奈默許他及第,卻不會幫他說話;若是連避諱都不懂,那就休想得聖人玩笑許諾的狀頭,及第都不可能。

薛白仔仔細細地填完十道題,中間寫錯了三個字,於是重新謄寫了一遍,之後反複檢查,看姓名籍貫是否填對,保不會出現犯忌諱的情形。

至此,他方才擱下筆,長舒一口氣。

他做了萬全的準備,從找家世開始,到爭名望、聖眷,連題目都提前搞到手了,卻還是表現得非常慎重。

考場上已有不少人都交了卷,此時還答不出的基本就是不會了,抓耳撓腮也沒法子。

不過大唐狂人確實多,有幾個考生一字不答,待到收卷了,隻管大言不慚地說他們的詩賦天下無雙,要用詩賦來贖貼。

所謂“贖貼”也是大唐科場慣例,有些士子名聲高,本已擬定了要中榜,結果貼經就沒能通過,考官隻好試詩放他們過。

在薛白看來,這就是明目張膽地作弊了。

……

次日考的是策問。

薛白拿到卷子,展開來一看,目光先是落在第一道策問上。

“問:吐蕃之為大唐憂也久矣,備禦之耶,則暴天下之兵數十萬,悲號父母妻子,煩饋餫衣食之勞,百姓以虛;弗備禦之耶,則必將伺我之間,攻城陷邑,掠玉帛子女,殺老弱,係累丁壯而歸。自古帝王豈無誅夷狄之成策耶?何邊境未安若斯之甚耶?子等藏器待時,呈才應命,儘陳古今之事,備詳攻守之策。”

再看後麵四道策問題,果然與他得到的試題一樣。

若皇帝真是認真地問吐蕃之事如何,薛白會從吐蕃的氣候、地勢、宗教、民生等等各方麵給出解答,依他的主張,要滅吐蕃當以歲月斃之,窮儘數十年,甚至兩三代人之功。然而事實上,李隆基心裡早有成算,連王忠嗣的建議都不聽,豈可能聽幾個士子的?

這又是一個陷阱罷了。

今日這策問試,除了考士子的學識、見識,還有分寸感。

薛白在乎自己的前途,沒有多嘴,順著帝王的心意,提筆而答。

所答文章中,全是科場老手們總結出來的最好用的句子。

“臣謹對:臣聞玉弩垂芒,耀明威於紫緯;金方戒序,凝殺氣於丹霄。伏惟陛下陟神明之耿命,順下人之樂推,總不測之謂神,包混成而為道。然後運天地日月以臨之,泄雷雨水火以育之,宣道德仁義以綏之,張禮樂刑政以肅之……”

“製策曰:思謀臣以製敵,折衝於樽俎;索名將以守邊,降伏其戎寇。陳湯之斬單於,傅介子之刺樓蘭,馮奉世之平莎車,班超之定西域,皆為有漢之雋功。煌煌大唐,英傑輩出,昔信大征北狄,克清蠻酋,牧馬不敢南下,今軍隴阪至於石堡,險阻要害……”

總之是一份策問寫得洋洋灑灑,從用人寫到屯兵,俱是歌功頌德、固有之策,毫無新意。

~~

天色漸暗,禮部南院的正廳中,吏員正在忙碌地收卷,考官們則登上樓閣,俯瞰而視,恰能掃視到正在廡房中作答的士子們。

達奚珣不去看那些士子,而是在矮案旁坐下,親手煮著茶湯,觀察著樓閣中的官員。

名單其實已擬好了,雖是由右相決定,但右相是通情達理之人,基本能讓各方都滿意。

皇親國戚、名門望族,哪怕朝堂政敵都有舉薦的士子,該博弈、交換的,在開考前已完成了,考場上再做些簡單的調整,決定名次即可。

達奚珣最在意的反而是楊釗,這個新任禦史中丞非要讓兒子考明經,又不肯避嫌,此事鬨到不好,是要影響他的名聲的。

“左相來了。”

隨著這一聲喚,陳希烈登上樓閣,風度翩翩,含笑擺手,讓眾人不必多禮,之後向崔翹問道:“一切可還順利?”

自開考以來,崔翹的臉色從始至終都有些陰沉,此時聞言抬起頭來,隻是簡單應道:“尚可。”

他是清河崔氏嫡子,他父親崔融乃是武周朝的重臣,與蘇味道、李嶠、杜審言合稱為“文章四友”,名重四海;他母親則出身京兆杜氏。

總之他出身不凡,在當今朝堂上屬於牽扯黨爭較少的人,對李林甫雖客氣卻算不上完全依附,對陳希烈甚至有些瞧不起。

“聖人允了薛白一個狀頭,此事也隻能如此了。”陳希烈道:“他的貼經如何?”

“十通其九,上佳。”崔翹淡淡答道。

“竟還真有些才學。”陳希烈不在意這疏遠的態度,撫須讚了一句,轉向楊釗,笑問道:“老夫聽說薛白還未婚配,可是真的?”

楊釗大笑,應道:“左相可是有意許配家中小娘子給我這個義弟?但可莫忘了,聖人要給他賜婚。”

崔翹聽此一言,忽道:“楊中丞,既然你的兒子、義弟皆舉試今科,伱是否該避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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