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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09章 鋪路(1 / 2)

第209章鋪路

皇城,秘書省。

陳希烈匆匆趕到刊報院,意外地發現新的邸報已經在印了。

雕版師們已在刻備用的模版,用來同步印刷,工匠們正把剛剛印好的報紙疊好,一片繁忙卻又井井有條的景象。

“豈可能有這般快速?”

陳希烈不可置信,連忙上前奪過一份報紙看起來,竟真是一份新的邸報。

第一則消息,赫然是李瓘之子李解承嗣許王之位;再看第二則消息,李璆圖謀抑兄長之子不得封,坐罪降為郢國公,罷其官職。

之後,則是刊了已故的“青錢學士”張的一篇判文,總之是說父死子繼乃天經地義,不容侄男詐襲。

“父昭子穆,千齡不易之儀;繼祖承祧,萬代相承之道。若骨肉無爽,鳲鳩之美克昌;血屬不同,螟蛉之子何寄?”

陳希烈看得眼熟,遂想起來,吏部試時他出的題便是以這判文作答,當時還是他親自給薛白謄寫了一遍。

再看後麵幾則消息,有說農事的,乃從《齊民要術》中摘錄,添了詳細解釋,講了牛羊病了如何醫治、如何用糞種黍地、如何防治蟲害;也有說文事的,再次提醒學子可到東院借閱圖書;最後則是諸多歌功頌德之事。

一式兩份的邸報依舊是滿滿當當,陳希烈怎麼也想不通,薛白是如何在短短一兩天內就製作出這麼完善的雕版。

更沒想到,他一問,薛白就說了。

“簡單,隻有三四個時聞是現刻的,旁的都是提前準備好的。比如《齊民要術》的雕版就有好幾套。”

“還真是如此,旁的都不是時文。”

“雕版也是有講究的,如何編排,如何分段,還有一部分版麵直接用的活字。這其中學問大了,左相若想知道,我們可找機會慢慢說。”

陳希烈笑著搖搖手,道:“聖人已有意另設刊報院,我這秘書少監馬上就要管不到了,何況吏部差事還忙。不妨先談談,薛郎若升遷想往何處高就?”

其實他更想談的,是薛白離開之後,想舉薦誰來主理刊報院事務。

關於刊報院的官職,李林甫已經有了很成熟的想法。打算設置院直一人,官在四品;院丞二人,官在六品;主編官四人,從七品下;修撰、檢討等官,從九品下;其餘則是吏員、工匠。

院直大概隻能由聖人欽點,主管審核、監督之事,這點李林甫心裡是有數的,要謀的便是院丞、主編這些真正負責做事的官職,且必須掌控在手中。

而薛白的配合也至關重要,邸報是由他首創,舉薦的官員能否得到聖人的首肯,薛白的話語權很重;修撰、檢討、吏員、工匠等人,必然要繼續沿用現成的;另外邸報的發散途徑還在薛白手中。

這些問題談定了才是至關重要的。

“左相之意呢?”

“凡入仕初授地方官,以畿縣尉最佳,薛郎可有意太原畿縣?”

“不急。”薛白道:“我年輕資曆淺,還是在秘書省隨左相多多學習為妥。”

陳希烈笑道:“你是才華橫溢的狀元,與我這老朽還有何好學的?還是早早升遷為好,以免夜長夢多。”

薛白懶得與他多說,道:“辦完這一期邸報,我還得隨駕華清宮,左相見諒,恕不能奉陪。”

陳希烈還待再言,眼見這豎子轉身要走了,不由大為焦急。

等薛白隨駕華清宮數月,隻怕已與聖人敲定了刊報院的官職人選,到時楊黨上可直達聖聽,下可操控輿情,絕不是右相能接受的結果。

“長安縣尉是真的不行,不合規矩。除此之外,你還對何處有意?老夫為你爭取。”

此時薛白若信了陳希烈,待這位左相變卦,又要處於被動,因此他依舊不透露,隻道:“左相不必為我著急,我再想想。”

~~

長安城的酒肆茶樓中,依舊有商販正在兜售著民間小報,兜售的目標往往都是那些衣著光鮮的酒客。

這些一心想結交權貴之人,最是對權貴們的私事感興趣,偏平時千方百計也難以打聽到。

時興的《天寶時聞》上的內容正流傳開來之際,官府邸報一出,卻是迅速將那些小道消息推翻了。

既然聖人能讓李瓘的兒子承爵,足可證明流言蜚語都是假的。

……

辦過此事,薛白又去與杜妗見了一麵。

“伱倒是一點也不徇私。”杜妗道:“將我民報上的消息完全壓了下去。”

“不徇私才不會讓人懷疑那民報也是我們辦的。”

“真沒人懷疑嗎?”

“也許有。”薛白道:“但若是我想散播謠言,不應該用報紙這種大家都會懷疑我的手段,隻要你沒留下痕跡。”

“放心。”杜妗道:“我早就買下了一家刊書坊,雕版用的就是書坊裡的工匠,手藝一般,印了報紙之後,這批人已經全送到揚州去了。”

“發散的渠道呢?”

“雇了一群人,將報紙送到幾個酒樓茶肆讓他們幫忙派發,沒避著豐味樓。有過邸報的經驗,他們都很願意。”

“一份賣十錢?”

“我們沒收錢,但畢竟不是官府要求免費派送的,酒樓茶肆也要從中牟利。”

薛白很謹慎,又問道:“送報過去的人呢?”

“雇的,一開始就沒見到我們的人。”杜妗道:“我也沒刻意往李璆或陳希烈身上引。任北衙去查吧,查不到我們的。”

“那《珠胎記》找誰刊的?”

“我聽你的,將這故事送給幾家書商,其中有人潤色了一番刊了賣錢,與我們無關。”

“你放心,線索全切斷了。”

說著,杜妗微微得意,道:“而且所有的內容,我都是抄的他們放出的謠言,沒有一個字是我們的主見,如何能查到我們?”

“那就好。”

他們做的無非是把李璆、陳希烈做的事刊出來,從口口相傳的捕風捉影變為實實在在的文字,具象化、誇張化,並把這兩件獨立的事合二為一,提前呈到皇帝麵前。

~~

北衙獄。

“我招,我覺得那兩個孩子不是我阿兄親生的,一定是徐氏與旁人私通生下的。苦於沒有證據,於是讓管事到王府後宅布置偽證……此事我認。”

李璆滿臉晦氣地低著頭說著,又道:“但謠言不是我放出的,我不認為與徐氏私通之人是李珍、張垍,應該是另有其人。”

“誰?”

“我不知道。”李璆道。

“那你可有放出徐氏與人私通的謠言?”陳玄禮問道,“說實話,我都找得到。”

“有。”

“怎麼說的?”

“就徐氏與人私通,孩子不是我阿兄的。”

“如此簡單?連奸夫姓甚名誰都沒有?”

李璆愣了愣,道:“哪用這般詳細?”

陳玄禮問道:“你知道李珍、李琄、張垍、薛白等人曾說過要阻止你奪嗣嗎?”

“知……知道。”

“因此,你們在傳謠之時,便指他們與徐氏私通?”

“這……”

李璆倒沒想過是否下人做事時演變成這樣,隻覺陳玄禮有些囉嗦了,最重要的罪名都承認了,還管這些旁枝末節。

陳玄禮又問道:“你找誰刊的那些報?”

“我……我沒有找人刊報啊。”

“再問一遍。”陳玄禮臉色冷峻下來,“你找誰刊的報?”

李璆正不知如何回答,忽有禁衛匆匆趕來,向陳玄禮附耳稟報了幾句。

~~

“回稟聖人,臣查到謠言的源頭了。”

“說。”

“李瓘才病倒,李璆收買了一群閒漢到青門各個酒樓造謠徐氏與人私通;但關於張垍、薛白的謠言則是另有其人放出的……臣查證過,確是兩批人。”

“誰?”

“陳洳,在平康坊南曲收買了一幫無賴,其中有人跟蹤薛白,到處說‘狀元與虢國夫人交情匪淺’。”

“陳洳是誰?”

“是左相的兒子。”

李隆基沒有半分驚訝,臉色波瀾不驚,問道:“陳希烈在何處刊的報紙?”

“最初散發報紙之人分文不取,沒找到他們,估計是已經撤走了……想必,左相主理秘書省,會刊些報紙也不稀奇。”

“朕隻是奇怪。”李隆基淡淡問道,“他既主理秘書省,為何刊出的報紙做工如此粗劣?”

陳玄禮不知聖人這句話是發怒還是譏諷,小心翼翼應道:“臣不知。”

“不必再查了。”

“遵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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