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3章驚醒主人
火把從狹窄的巷子裡擲過，劃了一道弧線，重重砸在一個漢子的臉上，燙得他痛徹心扉。
火油濺起，燃燒了後麵人的衣服，火把落在地上，很快被人踩滅。
人們喘息著，怒罵著，慘叫著。
巷子太小了，屍體堵住了前麵的道路，殺不過去。
但對方也受傷力竭，隻差最後的攻勢了。
“殺過去！給渠帥報仇！”
“渠帥！”
屍堆的另一邊，老涼一把拉過薑亥，喝罵道：“受傷了，走！”
“尻！”薑亥怒罵。
薛白這次帶的人，包括薛嶄在內，都是他們的弟子，今夜已經折了兩個在這裡，薑亥有些殺瘋了。
徐八用力一推，奇怪的是，那櫃子真就被他推開了。
就在他跳起來時，鐵槍已再次刺來，直接刺進了他的大腿。
“怎麼就不信我呢？這櫃子真的很……”
崔家、鄭家、宋家、郭家，這個郭家指的是郭渙的家族，離本枝更近些，論家世，郭萬金還高攀不起。
“張三娘不熟悉地形，你們扮作是薛白的人，懂嗎？”
黑暗中有一劍刺出，準確無誤地刺進了石重的脖頸。
李十二娘抬頭一看，見前方兩人加快了腳步，連忙追過去。
老涼起身，持刀在手，先是看了薛白一眼，確保他安全，方才坐下，給自己處理傷口。
“八郎，已經追丟了。”
薛白沒有打鬥經驗，一刀還是劈在敵人的腹上。正以為是靠自己打贏了，卻看到了那劍尖……這次是不是他贏了還不知道，隻知道他收獲了一個幫手。
對方兵器更長，隻後撤了一步，便避了薛嶄的刀。
他張嘴想罵，隻有血從他的傷口不停往外噴。
酒水、家具、綾羅綢段、雕花的窗框，一切能燒的東西都被他們丟進火中。
“阿兄！殺手披甲老卒！”
說罷，他打倒紅霞，重重踹她。
“懂了，八郎早說嘛，又不是第一次乾了。”
這是在暗宅東麵的街巷。
薛嶄當即抬起刀，道：“還重嗎？”
“放火！”
最後，她仿佛真看到了那個織坊被開了起來……
他點燃火折子丟過去，看到了一襲紅衣閃過……那人是個小女子。
回過神來，眼前是一襲紅衣的李十二娘。
它竟是出乎意料的重。
這才是真正的地頭蛇，短時間內，論武力，薛白不可能超過高崇，所以要激得世紳保護他。但隻差一點，高崇還是派人來了，來了……一個？
“下來受死。”羊十四這般說著，往小亭走去。
那牆基上的石頭本就不平，須臾便是血淋淋。
“嘭。”
“阿兄！跑！”
“石重，殺官！”持槍的羊十四大喊一聲，想拔出自己的槍，偏拔不出來，乾脆拿出匕首，順勢紮在老涼的胳膊上。
“哈哈，渠帥？人頭還給你們！”薑亥哈哈大笑，轉瞬又是臉色猙獰。
屍體推下，她踩著屍體走過，爬出暗道，隻見地上又是兩具屍體。
與此同時，在他身後的暗宅深處，有一個櫃子，櫃子後方的秘道裡一片黑暗。
方才他分明看到一個影影綽綽的人影，沒想到對方退得極快，立即便不見了。
羊十四、石重正一前一後走著，羊十四手裡拿著一根長棍，另一手舉著火把，石重則在不緊不慢地吃東西。
~~
秘道裡，石重再次揮了一刀。
這是今晚的第二處著火之地，好在城中眾人早有滅火的準備。
來的卻是任木蘭。
羊十四沒聽到，估計正在上麵殺人。
石重還未走到出口，已放輕腳步，豎著耳朵，聽到身後的腳步聲，忽然再次回身一斬。
薛白不奢求他們幫他，但至少能控製住這些漕夫，如此，他自然可以趁亂離開，繼續接下來的計劃。
“八郎，不懂。”
石重罵了一句，大步上前，揮刀就斬，可惜還是沒斬到她。
“滅火啊！”
一路兜兜轉轉，最後看到這邊火光大亮，又聽到許多人說來這邊“捉縣尉，繩之以法，為渠帥報仇”，於是就過來了。
“噗。”
“喂，你快跑，有人要捉你！”忽然有人喊道。
~~
暗宅兩邊都有巷牆，巷牆旁邊還有巷子，是城中最不容易燒到彆處的地方。
“我不是……”紅霞喃喃道：“我不是浪貨……不是……”
但他們唯獨沒想到，竟是披甲來的。這是好事，也是壞事。
精銳邊軍的氣場一眼就能看出，老涼觀察過，拋開李三兒，剩下真正有膽氣、敢殺官，還能從他們手底下過的，高崇身邊出現的也隻有六個。
怕他不死，她還攪了一下。
“忍一忍，等阿郎說的酒精製出來，就沒這麼痛了。”
這三刀就發生在電光火石之間，她年紀不大，經驗卻很不俗，再站起來，已是半張臉都沾了血。眼神裡還滿是殺意。
看看宋家的生活，陸渾山莊十餘裡幽穀，風景如畫，坐擁上千頃良田，耕奴無數，奴戶們把最美的女兒獻給他們，隻配成為他們的玩物，連侍妾都不配當，造反？
這兩場大火，終於讓更多人感到了不安與警醒。
薛白正與薛嶄指揮著被他們拿下的徐八以及幾個人販做事，他們已把暗宅的易燃物都堆到了巷牆邊點了火，阻止敵人爬起來，接下來要做的就是不斷添柴。
一根鐵尖短槍捅穿了徐八的喉嚨。
~~
黑暗中忽然有火光亮起。
他鬼鬼祟祟在巷牆處探了探頭，轉身對兩個隨從吩咐起來。
那是她的主家八郎，那個花言巧語許諾過要抬她為妾，許諾讓她阿娘過上好日子，最後又拋她如敝履的宋勵。
那紅衣小娘子回頭看了一眼，馬上加快了腳步跑掉了。
這是條死巷子，奇怪的是，李十二娘方才分明是往這邊走了，此時卻不見了。
“尻。”薛嶄不知與誰學的，近來臟話不停，罵道：“啖狗腸，你他娘偷懶我就弄死你。”
來之前，薛白認為這偃師縣屬於一萬戶的編民，但他錯了。一萬戶人占據的田畝不足一半。偃師縣的一大半隻屬於寥寥幾戶人家。
火勢騰起，小巷這邊堆了柴禾，登時連著屍體都燒起來，烤肉香氣彌漫。
“呼——”
“彆殺我……來人啊！救命……啊！”
但薛白不認為他們要造反，他們頂多就是貪心參與了走私，這點薛白萬分確定。
他正在梯子的下方，方才羊十四出去以後，他正打算跟上，忽覺有什麼刺在了內甲上。
像是要燒毀這裡的肮臟與罪惡。
“小賤人。”
前方，受傷的老涼、薑亥也已經聞聲而來了，倒也沒有驚慌，笑道：“還猜高崇能有幾個真正的好手，原來隻來了一個！”
血濺出來，薛嶄才反應過來。
“尻！”
一襲紅衣奔過長廊，遠遠便看到了薛嶄正一瘸一拐地跑。
此時已經有人翻牆進來了，大喊著要打要殺，薛白當即去扶老涼，同時向李十二娘、任木蘭道：“你們快去點火。”
總之，現在家裡著火了，裝睡的主人也該醒了。
徐八的屍體被推倒，還未倒地，已有人從櫃子後麵出來，對著另一名人販又是一槍刺出。
“老羊。”
紅霞偷聽了一會，已經明白宋勵要做什麼了，於是繞到了巷牆另一邊，目光看去，有一個紅衣小女子正在躡手躡腳地走。
“是你？賤婢！”
“咯咯咯……”
她加快腳步，遠遠地聽到了薛嶄的大喊。
~~
薛白這把火一燒，明麵上一看，外來的張三娘不論真假，她的家丁護衛全被拿了；新來的縣尉也被燒死了，死得有些輕易。
同一時間，剛被羊十四擊倒的薛白已爬起來，揮刀劈來，想劈羊十四的脖子。
薛白站在前麵的小亭子上方觀望周圍形勢，他在等火勢引來更多的世紳，之後便可以借助他們的力量。
“你撐住，我帶你去看大夫。”
因為老涼已在給他裹傷。
又斬空了，那小娘子退得很快，窸窸窣窣的聲音一直往秘道深處而去。
她心裡有答案，但……又不能算答案，隻能算是瞎想吧。她也知道自己很蠢，若是讓旁人知道她的心思，又要罵她浪貨、蠢材。一個耕奴的女兒，落在籍賤裡的人，她似乎做什麼都是錯的。
“你怎麼來了？”
鐵槍從他眼邊“唰”地一下刺過去。
“呼——”
如此再一想，今夜死了的郭萬金、李三兒，如何就能被薛白除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