裂縫中的不死鳥!
男孩叫羅驚蟄,今年二十二歲,比自己小兩歲,送氣泡膜有一年之久了,而且好像還是個實習生。
看樣子,賣氣泡膜應該是他的家庭事業,他和他爸負責送貨,而他媽則負責看守檔口,這跟在這片區域裡其他的家庭式商戶一樣,都是一家人全員在搞,不請人手。
這些都是顧雲淼在夜深人靜時,從他的微信裡覬覦到的信息。
其實也沒什麼,隻是因為覺得他獨特,所以才會好奇而已。
顧雲淼也已經不是什麼小少年小少女了,她當然分得清楚什麼才是真正的喜歡,而什麼樣的感覺又僅僅是欣賞而已。
那驚鴻一麵,不必傾去芳心。
“就像出了新品種的花,款式很驚豔,你會詢問花名,然後去了解它盛放的美麗,如果條件允許,你還會千方百計地去擁有一朵屬於自己的花。
但你終究會明白,人生路漫漫,總會有更驚豔的花,重新俘獲你的芳心,你所為之怦然心動的,僅僅是一種賞心悅目的新鮮感而已。”
這是顧雲淼的學霸前任,給她的分手信上寫的。
她看得明明白白,心灰意冷,卻也坦然接受。
所以,有市場裡那些老師傅的襯托,羅驚蟄第一次出現在顧雲淼的視線裡時,身上才能散發出一種獨一無二的氣質,舒服地輕撫著顧雲淼那雙早已審美疲勞的眼。但顧雲淼明白,她隻是在欣賞一種賞心悅目的美。
也僅此而已。
作為一個雙相情感障礙的患者,顧雲淼並不太想接觸戀愛,所以她發現對羅驚蟄有點意思時,就拚命地扼製自己。
不停地告訴自己,那不是喜歡,企圖自我催眠。
她害怕再經曆一遍感情,而且她這樣的人也不相信愛情了,她甚至覺得,滿大街都是些人格缺失的人,都在企圖以戀愛之名,去尋求心理救贖。
於她而言,與其因寂寞去隨便談一場戀愛,倒還不如把時間花在提升自己身上,讓自己變得更強大。
但縱使意識再堅決,人們在看到美好的事物時,都還是會忍不住靠近一點點,這似乎是刻在基因裡的一種本能。
那是一個媚陽明朗的早上,顧雲淼送貨時,在賣麻路看見了羅驚蟄。
那天的他,穿著黑色短袖,藍色修身的牛仔褲,整個人在樹下的陽光碎斑裡,乾淨清瘦得有些讓人心疼。
很明顯,他是出來送貨的,而且還遇到了一些小麻煩。
他的單車倒了,六卷比她老板娘的水桶腰還粗的氣泡膜散落在地,她遠遠看著,忍不住喊了一聲“羅驚蟄”。
認識他之後,他給店裡送了那麼多次氣泡膜,那天還是她第一次喊他的名字。
如此遇他,就像在森林深處遇見了九色鹿,也像在海底親眼目睹了鯤的誕生,更像在人間煙火中遇見了不染凡塵的仙人。
在他回眸的短短一瞬,竟會是如此驚心動魄,眼神對接的那一刻,仿佛體驗到了隔世的蕩氣回腸。
她走過去幫忙,問他這是怎麼回事。
“剛剛風太大,單車有些不穩,用腳撐地時,把腳扭到了。”羅驚蟄如實回答。
“那你乾嘛不用電動車呢?這麼多東西。”顧雲淼瞪大著眼,好奇地問著。
“這片區域騎電動車是違規的,被抓到會直接沒收。”羅驚蟄語氣裡藏著幾分無奈,卻又平平淡淡地扯著笑臉,把那一副健康整潔的白牙儘情展露出來。
閒聊之際,得知羅驚蟄是要把貨送往五德路地鐵站,剛好與她同路,於是她把地上的三卷氣泡膜扔到自己小拖車上的那箱貨上,說是要減輕他的負擔。
羅驚蟄笑了笑,不說話,見顧雲淼拖著小拖車往前走時,就知道不用拒絕了,便也蹬起了單車,慢慢地跟了上去。
途中,羅驚蟄無意說到,他很羨慕顧雲淼的工作,輕鬆自在又優雅。
結果顧雲淼一聽,馬上不高興了。
“唉,為什麼每個外行人都會覺得軟裝花藝那麼美好呢,說得好像隻是優雅地把花玩弄指尖,聽著音樂去研究彆人不懂的藝術就行了,那也的確是彆人不懂,個中滋味也隻有自己會知道,其實我老早就想著要改行去做婚慶了,隻是一直沒機會。”
“最起碼你們不用東奔西走,日曬雨淋吧,我們這些人可是風雨無阻的,你們著急用東西,不管什麼情況,隻要我們走得了,都還得曆儘千辛萬苦送過去。”羅驚蟄跟在顧雲淼身後,隻聽得見他的聲音,卻看不見他的表情。
“喲!你怎麼說得我好像什麼事都不用乾似的,我都腰肌勞損了,都還得出來送貨。這些東西可比你的氣泡膜重多了。”顧雲淼一邊回頭看看羅驚蟄,又一邊津津樂道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