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分局撤消後,看似混亂,其實一切都在有條不紊的進行中,乾部安置並沒像人們猜測那樣,掀起多大的波瀾。首先是基層站段的正職不動;再就是退居二線的乾部的待遇沒有變,他們的收入與在崗時沒有太大的變化,這就是至關重要的穩定因素;由於一刀切的年齡,基層崗位同樣出現了崗位上的空缺,在安置上就有了活動餘地,車站班子中工會主席劉義德就被切了下去,這樣在級彆的使用上沒有發生太大的差彆,也沒有出現乾部情緒上的波動。
車站的班子有了變化,按照鐵路局的要求,分局處室副職原則上還回調出或提任的所在單位,這樣一來,吳彩霞再次回到了淩水車站,還是任副站長。劉義德的工會主席的位置暫時由李春山代理,等著路局派人來接替。本應該楊啟才回到車站,可不知為什麼,對楊啟才的安排遲遲沒有動靜。
吳彩霞回到車站報到,與譚連民見麵顯得很尷尬,譚連民坐在辦公桌前叼著煙看文件,用夾煙的手指了指,示意她坐在沙發上,而後又在看文件。
看到譚連民傲慢的態度,說“譚站長,我是來報到的。”
譚連民眼睛從文件的上方移出來,把煙頭擰在了煙缸裡,說“唔,我知道。你先等一會兒,我把這個文件看完,這是傳真電報,鐵路局急著各單位的回複。”
吳彩霞無可奈何地等在那裡,直到譚連民在文件上寫了意見後,他打電話叫過常寶學,安排常寶學向鐵路局怎麼表態,常寶學領命而去。
譚連民再回到辦公桌前時,已距吳彩霞進屋過去了大半個鐘頭。吳彩霞如坐針毯,早已急不可耐了,憤怒又無法表現出來。
“吳站長,你這是榮歸故裡呀。”譚連民不急不躁,還麵帶微笑,說“但可不能重操舊業了,客運工作現在是由陳英來做的,我們已經開過黨委會了,研究了一下班子同誌的分工,劉主席已經退下來了,在上級沒在下派乾部前,由李春山同誌兼任工作,黨委會的意見是讓你協助李春山做工會工作。”
“協助工作?你還不是讓我當這個工會副主席了,我可是分局分配的乾部,而且是行政副職,工會是黨群工作。”吳彩霞火冒三丈。
看到吳彩霞的蠻橫態度,譚連民壓抑住內心的不快,耐心解釋說“現在車站的行政定編是飽和的,而且分工也都到位,你來報到屬於安置性質,從你的級彆考慮,隻有工會空缺,鐵路講求黨政工團組織協調,我們沒有接到上麵對你的其它任命決定,我覺得組織上對你這麼安排是慎重的,也是切合實際的。”
吳彩霞冷笑道“你怎麼沒說黨委書記空缺呢,你怎麼不讓我分管黨務工作。”
“你畢竟不是淩水車站的黨委委員。”
“是嗎?”吳彩霞站起身來,說“我還是希望譚站長重新考慮我的工作。”
譚連民手隻是揮了揮,吳彩霞扭身走出門去,留給譚連民一個沉重的背影。
譚連民心緒難平,他不由得想到了楊啟才,倘若是他在這裡,也用不著自己與吳彩霞談話。他覺得自己應該去辦事處找黃士煒再談一談,爭取讓楊啟才回來。
田小彤工作安排並沒讓她怎麼煩心,他自上班後,就在分局機關做打字員,始終也沒離開分局,按照分局的基本安置方案,她不應該離開辦事處,可是現在準備留下來的人很多,她麵臨著第二次分配,她也接到了分配的誌願表,她寫出了如下三條要求,一留辦事處,二去多經分處,三是去裝卸中心。結果人事部門告訴她說讓她留在辦事處了,說是黃局長的意見,主要為了不讓譚連民鬨心。
讓田小彤欣慰的是孩子如願去了附中,而且還辦了住校。
一般在淩水市裡的學生,是不允許住校的,可是譚連民工作那麼忙,田小彤又要照顧父親,求了祁一軍幫忙。祁一軍隻是與周校長打了招呼,這個問題就順利的解決了。為了答謝祁一軍,她還專門準備了一些東西,本想讓譚連民直接送過去,可他與譚連民漚氣,不想搭理他,她想了想,打電話給了客運車間主任,讓他們通知李群到家裡來取東西。
李群按照地址找到譚站長的家,田小彤十分熱情接待了他,讓他把東西一定要帶給祁一軍,表示自己的謝意。
“為我的事,我姨夫沒少批評我,說我應該當麵給譚站長和陳站長道謝,可是我知道譚站長和陳站長都在班上住,我也沒有機會過來。”李群說。
田小彤以前並不知道陳英也去了車站去住,她問道“陳英,她也住在車站?”
“聽說,陳站長與丈夫動手打起來了,還要離婚呢。”
“李群,你跟我說實話,你都聽到過什麼議論沒有?”
“沒……沒有。”李群自覺失言,也不敢久留,隻好拎著東西逃了出來。
5
楊啟才一直在焦急地等待著工作安排,按理說他應該與機關那些安置人員一樣,返回到淩水車站。他雖然已經被停止了工作,但是書記的任命並沒有免,而且車站書記還一直空著,他也曾多次到人事分處詢問安排情況,可人家總是給他一個模棱兩可的答複,說在這一時期,需要安排的人員那麼多,現在還沒有時間關注一個站段的領導安排。楊啟才是出不來也進不去,卻被吊在了半空中。這讓楊啟才有了更多的想法,他在懷疑這是不是譚連民有意不讓他回去。
其實,他誤解了譚連民,譚連民一直在努力讓楊啟才返回車站工作,他找過人事部門多次了,得到的回答與對楊啟才說法大同小異,說現在都是安置人員,沒有研究站段班子。譚連民認為這是緩兵之計,其中肯定另有緣故。
黃士煒是分局撤消以來的最大忙人,所有的善後都得由他來處理,尤其是人事安排,是最讓他煩惱的事,上麵要求他合理安置分局機關多餘人員,當官和安排下去大多都得壓級使用,人心能順嗎,哪個不想找他談一談,上麵還不允許矛盾上繳,他不能隨意搪塞,他隻能事畢躬親,吃住甚至都在辦公室。
譚連民心急火燎,未經安排便直接撞進了黃士煒的辦公室。
黃士煒正在跟原分局的幾個分處長談話,那幾個人都被改成了各業務監察主任,級彆自然沒有改變,但過去管的是一個部門,現在隻有自己管自己。
譚連民進來後,也不管人家談沒談完,屁股一沉就坐在人家旁邊。
黃士煒看了譚連民一眼,有些不滿。
“你們接著談,我不打攪你們,我這人嘴還嚴,不會把你們說的事,傳出去的。”譚連民打著哈哈。
“譚站長,你這個東西來了,我們還怎麼談,得了,我們先客讓後客吧。”那幾個人表現出明顯的不滿,怏怏不快地走了出去。
譚連民簡要地要求楊啟才回去工作的事談了出來。黃士煒沉思了一下,“我能做的工作隻是安置機關人員,沒有權任命乾部,現在鐵路局管站段一級乾部。”
“楊啟才現在的人事任命並沒有免啊,連吳彩霞都能回車站,楊啟才拿著車站書記的令卻不給車站乾活,我們可不給他開工資了。”
“譚連民,你這是在激我。”黃士煒想了想,說“其實,我當初也是這麼想的,喝酒的事又不是什麼大問題,何況又情有可原,隻做一些反省,起到個警示他人的作用就可以了,原本咱倆想法是一致的,可是……”
譚連民知道黃士煒有難言之隱,說“主任,放心吧,我不會亂說的。”
“楊啟才的安排問題,鐵路局人事處專門來過電話指示,說局領導對他的事另有說法,而且還不讓我們告訴他本人。”
這時辦公室主任領著原來財務分處的處長進來,黃士煒對譚連民說“好了,咱們就談到這裡吧。”
陳英來到車站辦公室,常寶學馬上站起來問“陳站長,有事吧?”
陳英沒事很少到車站辦公室來,今天陳英很意外地到辦公室,常寶學分析肯定是有什麼事,他以為是與陳英住宿有關,他先與陳英有一疊無一迭地聊著無用的話題,而問陳英吃住有沒有什麼困難。
“你安排得挺好的,車站的小食堂辦得蠻好,解決了倒班人員和機關加班人員的大問題。”陳英說。
他們聊著天,辦公室的人看出了常寶學的臉色,幾個人陸續地離開了辦公室。
陳英看沒人在屋時,才說“常主任,我想開一個離婚證明。”
“什麼?離婚證明?”常寶學很驚訝。
陳英臉紅了,說“我要與楊斌離婚。”
常寶學有心問一問,但又覺得不好多問什麼,他歉意地說“開證明用車站的公章,需要站長簽字批準。你看,陳站長,這是規定……”
“那好吧。”陳英沒有再多說什麼,轉身離開了辦公室。
6
分局撤消不應該影響鐵路的運輸生產,這是一個大前提,這是鐵路局的要求,過去石油運輸都要經過分局這一關辦理手續,而分局撤消後,審批手續還都沒有理順,石油運輸便停頓下來。譚連民準備帶著陳英一起到石油企業去疏通。
譚連民與陳英研究對策一直持續到了中午。這時常寶學走了進來,他告訴譚連民汽車和司機都安排好了,吃過午飯子彈頭麵包車將準時等在辦公樓門口。
譚連民對陳英說“咱們倆趁這陣還有功夫,抓緊吃飯。”
“我還有些事,下午上班準時到。”陳英說著就出了站長室。
譚連民原想問問她有什麼事,一看她先走了,到嘴邊的話又咽了回去。常寶學望著陳英的背影,對譚連民說“這回陳英是下了決心離婚了。”
譚連民感到莫名其妙。常寶學把陳英去開離婚證明的事跟譚連民講了一遍。
“今天這一上午,她也沒提這件事。”譚連民沉思了一下,對常寶學說“你先彆給她開證明,我下午做做她的工作。”
“其實這證明開不開都沒有什麼用了,現在隻要兩個當事人一起去辦理離婚手續,一般都沒什麼阻力。”
譚連民心情十分複雜,沒有言語。
譚連民吃過飯,又上網瀏覽了網上的信息,當聽到了上班的鈴聲,他關掉計算機,出門下樓,子彈頭麵包車靜靜地等在門口,他正準備登上前車門,後麵的車門悄然打開,露出了陳英的麵容。譚連民上了車後,覺得氣氛有些不對,一時又找不到該說些什麼。陳英也顯得特彆拘謹,坐在那裡長時間沒有話說。
譚連民找了幾個話題,覺得不妥,索性來個開門見山,“陳英,今天你去辦公室開離婚證明去了?”
“嗯。本來我想找你簽字,咱們研究一上午的工作,我就沒對你說。”陳英把自己跟楊斌的矛盾詳細地跟譚連民講了,並說已下定了離婚的決心。
“小陳,你還年輕,一定可要考慮好哇。對了,你丈夫同意與你離婚嗎?”
“他不同意,他也跟我做了檢討。但事情已經出了,影響造成了,做什麼也於事無補了,我是拿定主意與他離婚。”
譚連民感到心悸,問“小陳,你跟我說句實話,你跟小楊的感情是否破裂到無法收拾的程度了?”
“譚站長,我對你說實話,我們剛剛結婚不長時間,哪能說沒有感情呢,但我必須為自己負責任,要對我的一生幸福負責任,如果夫妻之間沒有了信任,那麼感情又能值多少,那麼還叫什麼婚姻?”陳英的態度不容置疑。
譚連民說“我跟你嫂子也有分歧,現在也產生了矛盾,但我覺得很快我們就會和好的。你年輕聰明是你的優勢,你敢說敢乾這是你的長處,但是,你考慮沒考慮,如果你跟楊斌離了婚,可能把本已經矛盾重重的家庭搞得更加複雜化,再就是現在這種情況,你正好給人以口實。”
“你是不是怕把咱們倆的關係扯了進來?”陳英突然反問道。
譚連民無言以對,把目光投放到了窗外。兩個人都覺得這樣的對話很沉重,一時間,兩個人都默默無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