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們身不由已地走向對方,那種負疚,心痛,愛憐,各種思緒交織在一起,翻江倒海,雙眼酸澀,淚水終於奔湧而出。陳英撲上去摟住楊斌,兩個人怨著,笑著,彼此都不知說什麼好了。
“喂,不要在此喧嘩。”
於東和常寶學笑意朦朧出現在他們的對麵,陳英一下子推開了楊斌,難為情地躲在了一旁。楊斌卻已是怒目以對了,吼道“你們怎麼能搗這個鬼呀?”
於東親切地拍了拍楊斌的肩膀,悄悄地說“你就彆埋怨我們了,我們也沒辦法呀,才會出此下策,還望海涵。”
那天於東與楊斌喝酒後,他知道這是兩個人的自尊心在作怪,誰也不願意先放下自己的架子。於東找到常寶學商量,研究了幾個方案,最後他們選中了這個最為冒險的善意的一招,來調解他們的糾紛。
陳英扭過身來,嚴肅地說“也真難為了你們想出這個辦法來騙我們,雖然你們是出於好意,但對我們身心造成了嚴重的損害,你們該受到什麼處理吧?”
常寶學已經從陳英的眼神中揣測出玩笑的意思來,就笑著說“那我們就賠償你們的精神損失吧,晚上這頓飯由我和於東來請。”
“就吃他們的一頓飯,不是太便宜他們了嗎。”楊斌還有些憤憤不平。
4
黃士煒與其它辦事處主任一起來到鐵路局,是進一步部署將把原分局工會管理的文化宮、體育館、圖書館等文化體育團體都移交給當地車務段的工作。
會議結束後,黃士煒跟著王誌康一起來到了局長的辦公室。
王誌康為黃士煒倒了杯茶水,與黃士煒同坐在雙人皮沙發上,說“你對這次將這些文體單位劃拔給車務段有什麼看法?”
黃士煒把自己的想法說了出來,“這不是明擺著的嗎,辦事處的存在不過是權宜之計,早晚也得撤消,不撤消也不能需要這麼多的人,這些直屬的文體單位早歸車務段比晚歸強。”
王誌康笑了起來,他剛要張口說話,電話鈴響了起來,打斷了王誌康下邊要說的話,他接起電話,笑容逐漸收斂,聽了一會兒,問道“你說是哪個車務段?”
對方肯定是反應哪個車務段的情況,王誌康表情嚴峻起來,說“你們放心,這件事我們一定會嚴肅處理的,我們馬上派人過去調查,並處理善後。”
王誌康按下電話的壓插,話筒並沒有放下,然後撥了一個號碼,聽到對方響應後,說“我是王誌康,你馬上到我的辦公室來一趟。”
撂下電話,王誌康對黃士煒氣憤地說“你說這個譚連民,我正要跟你征求一下意見,準備把他調到鐵路局,這不他又給我添亂子,他們段發往南方的糧食包大量泄露,麻袋都是偽劣產品,我倒要看看麻袋裡麵到底有什麼貓膩。”
還沒等黃士煒說話,鐵路局紀委的方副書記急匆匆撞了進來。
王誌康介紹了剛才電話的情況。
原來是由淩水車務段管內發往南方的糧食在卸糧時,出現了很多麻袋破損,糧食大量外溢,造成了不必要的損失。收貨的車站向所在鐵路局進行了反映,對方的鐵路局將該情況通報給了北方鐵路局。
王誌康讓方副書記為組長,組成紀委貨運處等相關部門的調查和事故處理小組,趕往出現卸糧事故的車站進行調查。
黃士煒覺得自己在這裡不方便,便起身向王誌康告辭。
王誌康陰著臉點了點頭。
淩水市的糧食通過淩水南站源源不斷地向南方,各級地方政府都對淩水南站對運糧的貢獻向淩水市政府進行了彙報,魏市長非常高興,對錢主任說“我看讓電視台劉台長親自出麵,拍一部反映淩水南站運糧會戰的專題片,在市台播出,再拿到省台去播,這樣提升了淩水南站為農民服務的宗旨,宣傳鐵路跨越式發展的形勢,宣傳他們為淩水市的改革開放所做出的貢獻。”
電視台劉台長稟承了魏市長的宣傳思想,組成了一個強大的編輯攝像班子,浩浩蕩蕩地來到了淩水南站。
吳彩霞已經接到了錢主任的電話,見到劉台長他們的到來,早已喜上眉梢。
“你們淩水南站對淩水的農業發展做出了這麼大的貢獻,我們主要是來感謝的,電視台感謝的方式隻能是輿論宣傳了。解決三農問題是這屆政府的中心任務之一,這可是魏市長親自布置的,有上級領導的重視,我不過是個執行者,不身先士卒,上對不起市長,下對不起淩水市的黎民百姓。”劉台長調侃。
吳彩霞笑了起來,“劉台長,這麼一說,我隻能聽從你的安排了。”
在劉台長的策劃下,電視台的記者攝像忙了一個整天。劉台長也確實有辦事效率,隻兩天的時間,淩水電視台便播出了反映淩水南站運糧事跡的專題片,隻過了一天,省電視台也播出了這部片子,還加了編者按,獲得了社會極大的反響。
省台播出那天,楊啟才在紅太陽站打來了電話。楊啟才的意見是對外宣傳應該通過段黨委來安排。吳彩霞說看他不在家,而且劉台長親自過來了,也不好拒絕。楊啟才說不要太張揚,其他的幾個運糧大站哪個成績也不小。
5
黃士煒看到省台播出的電視節目後,表現出與楊啟才截然不同的反應,他很是興奮,馬上便打了吳彩霞的手機,對她表示了祝賀。吳彩霞洋洋得意,嘴上卻說“黃主任,你說得我都不好意思了,對這個宣傳,領導上也有不同的反應。”
“不同反應?是不是譚連民這小子說什麼了,告訴他,我支持你!”
“你彆誤會,譚站長還真沒說什麼,也可能他還沒有看到這個電視片。”
“這人的覺悟一提高,還知道保護領導了,不過,小吳,有件事我隻對你一個人說了,現在他在運糧會戰中還有問題說不清楚呢,路局很快就要處理這件事。”黃士煒聲音小下來,“你們段購買的麻袋,在發往對方車站時發生了大量的散包,已構成事故,路局已經派出工作組去處理了。”
吳彩霞一驚,馬上意識到這是淩水南站用的劣質麻袋的事敗露了,剛才的興奮猶如冷水澆頂,從上冷到下,她已經聽不清電話裡的黃士煒都說了什麼,隻是敷衍了幾句,撂下了電話。
吳彩霞心情憂鬱的坐了好長一段時間,撥通了李總的手機,對方正在娛樂場所瀟灑,她不顧情麵,大罵李總經理不是東西,坑了淩水南站,更坑了她本人。
麵對著吳彩霞的冷言冷語,李總一直沒有辯駁,直到吳彩霞的聲音停了下來,他才說“嫂子,我知道我不對,因為你們的任務量大又要趕時間,我隻好將一部分麻袋轉包給了其它廠,誰知他們卻在胡弄我呢。嫂子,你也彆發火,事情既然出了,光發火也於事無補,我看還是想辦法,怎麼把這件事處理過去吧。”
兩人談來談去,最後還是李總想出主意,說這事決斷權不是譚連民嗎。這麼一說,吳彩霞感到心裡開了一道窗,便一起密謀把麻袋的責任都推給譚連民。
譚連民包保淩水南站,可是他卻很少能在淩水南站呆上一天,他的一天電話不斷,特彆是地方又是工商又是稅務又是物價局來檢查,都需要回來應付,他大多時間隻能回到車務段來辦公。雖然淩水車務段有陳英主持日常工作,可是她還兼著淩水站長的職務,事務繁多,很多事也忙不過來。譚連民覺得楊啟才讓他留在淩水南站挺英明,可以忙裡偷閒,大多是在晚上才能抽時間到淩水南站。
在段長辦公室,常寶學和於東向他講述了那天兩人如何設計讓陳英和楊斌合好的事,把譚連民樂得前仰後頜,隨即,他打電話叫來了陳英。
陳英進屋後,看到了幾個人的異樣表情,知道他們在說她的事,她的臉紅了。
譚連民揮手,說“你和楊斌重歸於好,這是好事,應該表示祝賀。”
陳英難為情,她馬上轉移了話題說“段長,你看到淩水南站的專題片了嗎?”
譚連民淡淡地說“看了,不是省電視台播的嗎?怎麼了?”
於東在一旁憤憤不平,說“譚段長一直在淩水南站搞包保,而電視片裡卻隻字未提,隻是突出宣傳吳彩霞一個人了。”
譚連民顯得寬宏大量,說“這個無所謂,基層單位做得好,咱們淩水車務段臉上不是也有光嗎,這樣也可以調動全體職工的愛崗敬業的積極性。”
陳英說“咱們車務段管內,不是還有其它7個運糧大站,哪一個站的運糧任務都要比淩水南站大,這樣比較起來,會讓那些站心理不平衡的。”
“這不是淩水電視台拍的嘛,當然隻能突出表現在他們地域裡的事了。至於平衡不平衡……”譚連民沉思了一下,“這可以在最後的表彰中體現出來。”
常寶學也插話進來,說“對外宣傳的事,應該跟在家的領導打聲招呼。”
幾個人正說著話,李春山撞進來了。
李春山也包了個運糧車站,他來不及多解釋,說“我接到紀委方書記的電話,說他帶隊的鐵路局調查組直接去了淩水南站。”
譚連民心裡劃了個問號,不過還是覺得不能有什麼大問題。
6
方副書記是在淩水南站給李春山打的電話,他本打算讓李春山過來配合他們工作組,可聽到李春山在中間站蹲點包保運糧工作,他們一行人直接去了淩水南站。對於方副書記的到來,吳彩霞早有了思想準備,她和淩水南站的幾個站領導把方副書記讓進辦公室。方副書記沒有太多的寒暄,便進入到了正題。
方副書記把從淩水南站發出糧食,在對方卸車時發生大量泄露事件的調查情況,做了簡要的通報後,嚴肅地說“從調查結果上認定,這完全是淩水南站的責任,造成了運輸生產的嚴重損失,影響極壞。我們認為這是頂風違紀,將向鐵路局打報告,違反運糧禁令的責任人將受到嚴懲。”
淩水南站的幾個領導都不表態,把目光投向了吳彩霞。而吳彩霞卻說,在這裡包保運糧工作的段領導是譚段長,這批麻袋也是譚段長親自審批購買的。吳彩霞有意回避了自己在這次購買麻袋中所起的作用,而誇大了譚連民與供應商的關係,並將李總經理的單位情況向工作組做了介紹。
方副書記帶領工作組又去了李總經理的單位。李總經理按照事先與吳彩霞商定好的意見,對鐵路局工作組進行了介紹。李總經理故意說出省出錢給裝卸工開資的事。方副書記何等的精明,聽到涉及錢的問題,一下子便抓到了突破口。
吳彩霞大驚失色,忙說“裝卸工的勞務費,隻是求助於李總經理墊付的,與麻袋的事沒有什麼關係,這事譚段長也是知道的。”
經過幾番說明,責任基本明確,工作組已經初步形成了事件認定的文字材料,如此一來,譚連民成了這次事件的直接責任者。
方副書記來到淩水車務段,單獨找譚連民談話,將前期他們調查的結果向譚連民進行了介紹。
“混蛋!”譚連民怒不可遏地罵了一句,隨即臉上的表情十分的複雜,半晌也沒有說話,情緒也漸漸地冷靜了下來。他知道這是吳彩霞有意推托責任,與供應商串通起來,給自己下了一個圈套,如果自己不把責任承擔下來,那麼吳彩霞將會麵臨被撤職,甚至有可能被開除公職的局麵。這麼一想,又覺得情有可原。
經過反複的思想鬥爭,考慮到車務段的全局利益,當然他知道自己沒有真正地負起責任來,是自己的失誤造成的,應該主動地把責任擔下來。
譚連民望著正在等待著自己答複的方副書記,坦然地說願意接受組織上的紀律處分。方副書記對他的回答很吃驚,他單獨談話的目的,就是為了澄清事實。可沒想到譚連民竟把責任全擔了下來。方副書記一直覺得譚連民是被冤枉的,任憑怎麼勸說,可是譚連民卻態度堅決,一口咬定責任在自己。方副書記也很無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