鄉間人!
貴州某隧道某工地。
七月酷暑,下午六點太陽剛剛落山,燥熱的熱風撲麵而來,整個人如同身處大蒸籠一樣。
一大群農民工身著清一色的瑩黃色建築服裝,光著膀子大汗淋漓的在小食堂吃飯。
晶瑩剔透的汗珠順著古銅色的肌膚滑落,留下一道道濕痕。
“大家夥兒快點兒吃啊!待會兒接著上晚班。”一個領頭捧著碗,站在飯桌前向周圍吃飯的工人喊道。
人群裡有人疑問:“咋又接著上啊!今天咱上一天的班了,這麼玩兒命啊。”
工頭:“哎呀!沒辦法,這工程趕進度,不快點兒時間到了驗收不了。”
“媽的,隻要錢到位啥都好說。”
大部分工人都在埋頭苦吃,乾了一天的勞力活,早餓壞了。
今天的夥食是水煮四季豆沾醬,一盆豆乾炒肉隻見豆乾,一盆肥肉炒青椒,那肥厚的白肉還有毛腥氣,聞著令人反胃作嘔,一大盆肥肉放在桌子上愣是沒人敢吃。
“這都做的什麼玩意兒,沒啥油水就算了,鹽放得鹹死人。就這特麼的,還收我二十一天的夥食費。”其中一個男人一邊扒拉菜一邊嘟囔。
“唉!吃吧!一會兒鹹的都沒得吃。”另一人一臉無奈,拿著筷子看著飯桌上這幾盆菜無從下手。
“舅舅,我們換工地吧!這兒夥食太差了,還時不時地加班,這誰受得了啊!。”說話的正是任宇航,這食堂煮的飯菜他實在是受夠了,整個人都瘦了一大圈。
張軍夾了一筷子水煮四季豆蘸了醬,就著大白米飯大口大口的吃著:“換了就找不到這麼高工資的工地了。”
張鈺判刑之後,張軍在家沒待幾天就找工地上班了,現在家裡欠下一屁股債,他得想辦法儘早把錢還了,不然心裡不踏實。
“我吃飽了。”張軍喝完碗裡最後一口湯。
周圍已經有不少工人放下碗筷陸續離開,準備去上班去了。
任宇軒夾了一塊豆乾在嘴裡,嚼了一下又吐出來“臥槽!鹽沒拌勻,好鹹。”
張軍看著鹹到苦著臉的外甥,悶笑了一下。
“張軍,走了。”這是跟張軍一個組的,也是四川漢子。
“誒!來了。”張軍和任宇軒倆人拿起黃色安全帽帶在頭上,快步追上去。
他們回到自己工棚拿上照明燈和建築工具坐上專運車,直奔隧道。
車子在黑暗中晃晃悠悠的開了半個多小時才到達目的地,這裡離最近的小鎮都得接近倆三個小時的車程。
這些年為了人民交通便利,國家撥款修高鐵、火車,長途汽車……路線。其中修隧道,是高山較多的城市最常見的一種方式,為了縮短車程距離和時間,有的路線隻能在山峰中修隧道穿體而過。
眼前這幾座連綿起伏的山峰,就是他們要修的隧道,全長四百多米,才開挖五十多米。
隧洞外麵都是開挖的痕跡,裸露著磚紅色泥土,外麵停了鏟車,挖掘機,大卡車……
洞內有倆台台車,鋼架、鋼筋結構已經完成了,張軍他們這組人現在要做的就是打混泥土,把攪拌好的混泥土噴在洞內牆壁上。
每個人的額頭上戴有照明燈,都井然有序的做著自己所分配的任務。
嘴裡偶爾嬉笑著說著葷段子,以此緩解夜深中的疲勞。
“我再乾倆年工地就不乾咯,家裡倆女兒都上班了,她們讓我歇歇。”其中一個憨厚男人帶著貴州口音。
另一個同樣貴州口音男人接話:“那你安逸喲!我倆兒子,一時半會兒還歇不了哦!倆人都二三十了還沒結婚,現在彩禮這麼高,還要車子房子,愁人呐!。”
說完又故作玩笑的說:“老楊,咱倆當個親家唄!”
老楊笑罵:“你想得美,我那倆寶貝女兒還得在家再養幾年哩!”
另一旁拉沙的年輕人:“唉!咱們這行的,現在是拿命換錢,以後拿錢換命。等老了以後啊!身體上各種後遺症就都出來了,掙的錢搞不好連藥錢都不夠。”
老楊聽了:“唉~,那都是命,治不好就不治了,我這賤命一條無所謂,隻要不拖累兒女就行。”
……
這些人一邊乾活一邊聊家長裡短,感歎生活不易。
張軍嘴裡叼著煙,兩耳不聞窗外事,一心隻想著乾活兒,他把水泥一袋一袋搬倒在攪拌機裡,輕揚而起的水泥灰掩蓋住了人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