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元篇章!
“不是險些被乾掉了。”
“而是已經被乾掉了。”
青鸞之聲,於霆筠身後瞬起。
霆筠雖不曾回首,卻憑感知而得知,青鸞已是出現在了自己的身後。其身形不僅深蹲,更是張開懷抱正對自己獨立於地的腿足擁抱而來。
霆筠很是清楚,憑借獨腿而立的自己很難躲開這一抱,再加上青鸞出現的突兀,無論是遠處六翼還是鏤空,或者是蒼穹十字與獨弦豎琴,皆是來不及將其攔下。
對於霆筠而言,此刻唯一的選擇便是掌控如若鋼絲般的長發,化作鋒銳巨網攔截在其身前。
無瑕長發所凝女子僅經一瞬即將手臂抬起,使數十根細微若無的發絲於指尖彈射而出,不僅貫穿了青鸞的身軀,更是密集交錯在她與霆筠的身軀之間。
也許人們總是嫌棄臭水溝中的老鼠肮臟不堪,甚至僅是瞧看便會臟汙雙眼,從而僅能通過家養的寵鼠去聯想老鼠在臭水溝中的模樣。因此也就很少有人知道,臭水溝的老鼠若是被逼急了,絕對不會像家鼠那般溫順、乖巧,而逼急它的下場也絕不單單是被咬上一口那麼簡單。
發絲不僅穿身,更有無數密集交錯於身前,但青鸞卻是未曾停下前撲之勢,而是依將雙手穿過發絲之間。縱是手指辭掌數根,亦有鮮血迸濺於雙臂,但她還是成功抱住了霆筠的腿足,且在抱住一瞬而猛轉自身身形,致使霆筠經她擒抱而猛摔於地麵。
霆筠似乎僅是跌倒,看上去也是無傷大雅,但這一摔卻是使其心神瞬間慌亂,從而喪失了掌控六翼、鏤空之能。而一旁那由長發所凝聚的女子身形,亦經一瞬而潰散,縱是蒼穹十字、獨弦豎琴,皆是未曾展露出任何攻擊之意。
霆筠雖是無動,但青鸞卻似嗅到了美味食物的老鼠,似近瘋狂的撲殺上前,且從張開雙臂的模樣來看,似是要用那雙臂緊緊扼住霆筠咽喉,將其絞殺至死。
雖有撲殺之形,但尚未臨近霆筠,蒼穹十字便是瞬墜而下,且是正中霆筠、青鸞身旁。
砰!衝擊因蒼穹十字落地一瞬而起,煙塵亦是伴隨勁力如潮宣泄,青鸞那撲殺而出的身形尚未臨近即被掀飛,而於遠處趕至的寒煙、晴雷亦是瞬間駐足。
無論是青鸞,還是寒煙或晴雷,此刻皆見蒼穹十字落地一瞬,即有明光乍起於上,那是不可直視的明光,也是足以掩蓋時間萬物的明光。
於明光之中,六翼、鏤空瞬歸,且是化作了手臂、腿足的模樣重歸於霆筠身上,而一旁那獨弦豎琴亦是化作了白玉長弓緊握於霆筠之手,唯有蒼穹十字不曾化作箭壺,而是化作了潔白無瑕,似由明光凝聚的羽箭。
羽箭一經形成,即有無上衝擊瞬起,如若核彈爆破之威,正對八方萬物衝擊而去。而在衝擊範圍之內的青鸞、晴雷、寒煙亦似無根草芥般經風飛舞,僅經一瞬便倒飛而出。
明光消散,萬裡大地已是化作巨大坑塹,內壁之上光滑如鏡,倒也不似衝擊、爆破而成,倒像是鋒刀削泥般削去了萬裡大地。青鸞、晴雷、寒煙於坑塹邊緣掙紮起身,僅見此刻霆筠已是當空傲立,不僅六翼、鏤空儘歸於身,縱是白玉長弓也是緊握在手。而除此之外尚有七根似由明光凝聚而成羽箭,如若仙家光環一般,在其背後緩緩旋轉。
弑神飛羽,當如其名,縱為真神,經飛羽亦可弑殺。
白玉長弓依是緊握,而霆筠則是輕柔抬臂,取下背後明光羽箭一支。
雖不知羽箭威力如何,但青鸞、晴雷、寒煙卻是皆見,明光羽箭入手一瞬,遠方大地似起波瀾萬千。首先是那些小小的花朵,皆是抱頭蹲伏、聚集於角落中瑟瑟發抖,而街路兩側的樓閣縱是未逢破碎,亦是化作白鴿萬千、如潮遮穹,尚有無數古木攜帶長青萬載之意破土,使八方無垠大地於樓閣萬千的城市,化作了青翠無儘的森林。
箭矢一經入手即是對準了最具威脅的青鸞,亦是於刹那一瞬辭弓離弦。
不見其軌、不見其痕、不聞其聲、不見其威、不見其勢。
縱是青鸞始終盯著弓上箭矢,卻也僅見箭矢離弦一瞬即是消失不見,亦是詭異、突兀的插在了自己的膛前。
青鸞毫無懸念的倒在了地麵之上,也是沒有任何懸念的斷絕了一切生機,仿佛箭矢的作用不是殺死一個人,而是強製性的讓一個人立即死亡。
青鸞倒下了,似是象征著老鼠終究是老鼠,再強的老鼠也是抵不過仙鶴的高傲。老鼠的鮮血順膛流淌,不僅流淌在地麵之上,更是流淌到了風雪之間。
那自稱是青鸞娘親的女子依舊,風雪、墓碑、長刀亦是依舊。
青鸞立身於風雪之中,僅是對著女子的背影瞧著、看著、遙望著,經久無言,經久沉默。
“走投無路了?”女子於風雪之中、枯木之下微微側首,以餘光遙望青鸞,並以輕聲而言。
青鸞依是無言,不過目光卻是落在了“天下第一”的墓碑前,那柄名為無歸的長刀之上。
“也許我已經很努力了,但可惜的是並不是所有努力都能夠得到回報。”依經沉默許久,且在許久沉默之後,青鸞方才輕聲說道。
“你不甘心?”女子於風雪之中轉身,遙望風雪之中的青鸞微笑而言,雖身軀、容貌皆殘,但笑起來卻是很美很美。
“我僅是想贏。”
“為了贏,你是否願意放棄信仰?是否願意放棄意誌?是否願意放棄理念?又是否心甘情願的放棄你所擁有的一切?”女子依是攜笑而言,亦是於言語間、風雪中上前,站到了青鸞的身前並對著她瞧著、看著,似乎在這一刻,她仿佛在青鸞的身上瞧見了過往中的自己。
“嗬嗬”女子雖是在說,但青鸞卻是在笑,笑的並不好看,笑的很是苦澀,笑的很是自嘲,且是笑言道“放棄擁有的一切?一無所有的人還有什麼可以放棄的呢?”
“你還有未來。”
“也許在未來,你會走到高高的天上,也會對那虛無縹緲的仙人許下願望,從而達成自己的理想。”
“也許在未來,你會迎來一段新的人生,也會遇到一個喜歡的人並與他一同生活在同一片明媚的青蒼之下。”
“也許在未來,你會遇到一個喜歡你的人,也會與他一同成立幸福且美好的家庭,並將所謂的生命孕育而下。”
“也許在未來,你會經曆波瀾壯闊的人生,也會在這波瀾壯闊的人生中,留下無數經人傳唱萬古的事跡,也會留下時間長河也難以磨滅的足跡。”
女子於風雪之中說了很多,多到她已經忘記青鸞是她的女兒,僅是下意識的認為,站在自己身前的,不過是過往中的自己。
“我該怎麼做?”青鸞看著女子不解而問,也許她並不是不知道如何去做,僅是不願放棄女子口中所說的“未來”,或者說心中依對這所謂的“未來”抱有向往、渴望,而不願麵對自己想要做的事。
“其實你什麼都不用做,罪孽的盒子就在每一個人的手中,打開的關鍵並不在於人們是否手持鑰匙,僅是在於人們想或不想。”女子依是微笑而言,不過待話音未落即是轉身,於風雪之中漸行漸遠,直至回到了枯樹之下。
女子背對著青鸞,如若初見那般站在樹下,亦如初見那般對著樹下的野貓瞧看。
她死了,死在了風雪之中,就像是無家可歸的野貓那般,孤零零的死在了枯樹之下,且經寒涼風雪所掩埋。
青鸞依立風雪之間,也許正如女子雖說那般,罪孽的盒子就在青鸞手中,有沒有鑰匙並不要緊,關鍵僅是在於她想或不想。
風雪變了,雖凜冽依舊,卻是化作了漆黑的模樣,且是毫不留情的打在了青鸞的身上、臉上、乃至是長發之上。
青鸞變了,雖挺立依舊,卻有蒸煙於黑雪拍打之處漸起,更似枯萎草木經火,瞬間燃燒起了火焰。
那是漆黑的火焰,那是沒有絲毫明亮可言的火焰,它不僅攀附在青鸞的身軀之上,更是貪婪吸收著時間一切溫熱,致使本就寒涼的世界更加寒涼。
戰鬥似是結束,霆筠卻是恰如謫仙依舊。
沒有人能夠在弑神飛羽下存活,縱是真正意義上的神靈也是不行。
可就在霆筠轉身,欲要離去之時,卻感蒼穹瞬暗,似有龐然巨物起於身後,遮蔽了蒼穹。
罪孽。
青鸞已是變了模樣,變成了罪孽的模樣。
漆黑火焰覆於周身,亦是遮蔽了麵容,雖是未似霆筠所想那般化作了龐然巨物,但身上的火焰卻使蒼穹失去了本色。
猩紅的巨鐮於無明蒼穹緩緩而落,不僅落在黑暗的大地之上,更是落在了青鸞所化的罪孽身前,甚至更是化作了稱手的四尺長刀之形。
無論是漆黑的罪孽,還是猩紅的苦難,都難以稱之強大,不過卻又散發著濃鬱的邪異之感,使見者即感陰冷之意。就像是身處寒涼中的人們得見寒冰,會發自本能的抗拒、不願去接近。
不知青鸞是否還有著屬於自己的意識,不過罪孽卻是持刀瞬動,不僅崩碎了腳下千裡大地,更是正對霆筠衝殺而去。
見罪孽迎麵,霆筠即取明光箭矢入手,且經搭弦開弓,即使箭矢瞬間釘在了罪孽的額頭之上。
箭矢加身便要死,更彆說是釘於額上,但可惜的是這所謂的“強製死亡”對於罪孽而言,根本就沒有絲毫作用
罪孽本就沒有“生”或“死”的概念,也許它可以被消滅,但消滅的方法卻並不由霆筠所掌握,因此在青鸞化身罪孽的那一瞬間,霆筠便注定要死。
箭矢穿額,卻也不阻罪孽之勢,見霆筠如若仙人般於空婉轉躲閃,但罪孽卻似煉獄中的惡鬼,不僅一把抓住了她的腳踝,更是散發著不惜一切代價、不計一切後果也要將其拖拽至深淵、煉獄中的意味。
黑焰包裹的手掌緊握在踝,罪孽更是於空轉身,將霆筠猛然甩向大地。
砰!
霆筠瞬墜蒼穹,亦是墜於萬裡坑塹之中,衝擊經其身軀落地即是攜卷煙塵宣泄、擴散,且是如若畫軸舒展,致使過往之處皆是化作繁華街路。
很是奇怪。
本是光禿且荒蕪的坑塹,因霆筠落地,亦因衝擊宣泄,化作了萬裡之城。看上去就像是臭水溝中的老鼠,用著自己的雙手,創造出了美好世界一般。顯然相比於青鸞的生澀難懂,罪孽已是將“概念轉換”這一能力融會貫通。
衝擊過後,萬裡坑塹已是化作巨城。城內樓閣萬千林立、街路縱橫交錯、百姓如潮洶湧,就連臭水溝中的老鼠,亦可在這盛世美景之中大搖大擺的招搖過市。
霆筠於長街之上狼狽起身,雖是得見周圍繁華景象,卻也未曾放在心上,僅是再取弑神飛羽入手,且是開弓正對緩落於遠處的罪孽。
在霆筠看來,接下來應該會上演一場死鬥,但讓她不曾想到的是罪孽竟是未曾對她展開攻擊,反而是一位隻有十歲上下的稚年孩童,正於街旁徑直向她走來。
孩童模樣不至可愛,瘦弱的模樣更是讓人感到憐惜,身上所穿的衣物不僅散發著一股濃鬱的寒酸之味,那臟兮兮的手腳也是散發著一股可憐兮兮的味道。
“嗬嗬跟我們一起來玩吧。”
雖是貧窮、可憐,卻也洋溢著樂觀、開朗的微笑,卻也不知是否察覺到遠處的罪孽或霆筠所麵對的局勢,僅是笑嘻嘻的邀請著她去玩耍。
雖然孩童很是樂觀,但霆筠卻是察覺到了異常。
孩童說的是跟“我們”一起來玩,而不是跟“我”一起來玩。
此刻察覺異常,霆筠便側首看向了街路兩側,且經瞧看方知原來街路兩側早已聚集滿了人群。
百姓們已將霆筠圍繞,且是紛紛對她示以微笑,亦如同孩童那般,等待著她與他們一起玩耍。也許這些百姓並不富裕,卻也不曾展露絲毫傷害霆筠之意,甚至未曾展露絲毫於她身上獲取、得到些什麼的意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