碎石極速,且是迎麵而至。
霆筠心神尚在周圍青鸞的分裂之體上,待發現碎石之時,碎石已是臨於麵門之前,看上去不僅沒有絲毫躲閃的時間,更是沒有任何躲閃的餘地。可縱是如此,也無需將其放在心上,因為六翼之能僅經刹那一瞬即是展現、運用而出。
霆筠於心自問,自己能否避開迎麵碎石?現實的答案在結果到來之前永遠不會被人知曉,但霆筠僅是於心告誡自己自己一定能夠將其避開。
僅是微微側首並後撤一步,即使碎石於麵前呼嘯而過,不過也正是因這後撤的一步,致使霆筠失去了對無數青鸞身影的感知。就像是揭開臭水溝一瞬得見的老鼠,僅在眨眼一瞬,它們便四散而逃,不僅沒了絲毫蹤影,更是沒了絲毫聲響。
霆筠依是立身原地,雙目也依是緊閉,不過卻有萬千發絲飄蕩而起,且似絲線般無限延長,如若無形手掌萬千,探索著四方樓閣、街路、小巷一切能夠用於藏身之地。
主導青鸞已於小巷轉移到了閣樓之後的胡同之中。
雖是明媚青蒼,但小巷卻以為閣樓遮擋而呈現著陰暗的模樣,且因似是客棧與酒樓之後的胡同,致使小巷中不僅陰暗、潮濕,更是散發著一股濃鬱刺鼻的腐敗泔水之味。而此刻的青鸞就好像真的是藏身於臭水溝中的老鼠一般,不僅卑微的靠坐其中,更是忍受著肩、膛之上往生飛羽所帶來的傷痛。
於絕望深處隱藏的是不甘。
青鸞不甘心就這樣死在這陰暗且潮濕的地方,若是非死不可,那麼她還是希望自己能夠死在“高高的山崗”,且在死後享受著溫暖明光的照耀。
但可惜的是並不是每一份希望都能迎來美好。最起碼在青鸞剛剛靠坐而下之時,亦是未曾得以絲毫喘息之時,那若有若無的發絲即於一旁街路轉入了小巷,又於小巷轉入胡同,且是正對她飄蕩而來。
在青鸞看來,霆筠沒有視覺,而這發絲便是她搜尋自己藏身之處的手掌,亦是唯一的手段。看似細微若無,但若是稍有觸及,哪怕僅是一絲一毫,自己都會被霆筠發現,並去麵對那最後一根明光箭矢。
發絲如觸,迎麵而來,青鸞縱是疲憊,縱攜傷痛,也隻能掙紮起身,並狼狽的翻過身後樓閣之窗,進入了樓閣之中。
樓閣之中依是陰暗的模樣,不過卻也有著明光順著大堂門窗照射而入,亦可得見無數發絲正於明光之中如若水草般飄搖。青鸞避發而過,且是順著樓梯來到了二樓房間,亦是站在窗邊對著樓外、廢墟之中霆筠瞧看而去。
發絲依如巨網,縱橫於廢墟周圍,亦是交錯於霆筠周圍,而往生飛羽尚有五根懸於身後,且有一根捏於指尖、搭於“八字”之上。
也許青鸞可以藏身暗處尋找、思考破局之法,或者想辦法解決那些如觸尋人的發絲,但插在她身上的兩根箭矢卻是不會給她太多時間。過往中的記憶如若秋木逢火般不斷化作灰燼消散,那些不重要的記憶已是消逝殆儘,而那些無比重要、終生難忘的,也終究會隨著時間推移離她而去。
尚有追尋未來、渴望來日的信仰,也是漸漸消散,從而致使青鸞心中的戰意、鋒芒也是似雪逢陽,漸漸消融。
就在剛剛,青鸞還想著縱死也要葬在高高的山崗,但此刻卻是迷茫的想著,是誰要葬在山崗之上?又為何要葬在山崗之上?
“我怎麼可以死在這裡?”青鸞依是立身樓閣二層房間的窗邊,且是輕聲而言,似是擔心自己的聲音被霆筠聽到。
“我好像還沒有爬出那肮臟的臭水溝。”青鸞的聲音不再輕柔,而似尋常開口、肆無忌憚的講話,且在言語之間翻過窗口,站在了窗外的廊道之上。
“我還沒有走到明媚的蒼穹之下去擁抱世間的美好!”青鸞似在呐喊,呐喊著心中的不甘與瘋狂,而麵色也因呐喊而越發猙獰與癲狂。
“我!怎麼可以於此處莫名其妙的倒下?!”青鸞已是咆哮,且在咆哮之間衝出了廊道,似乎明知會死,也要在死前對著廢墟中的霆筠發出猛攻。
霆筠亦因青鸞的呐喊、咆哮側首,且將搭載於“八字”之上的箭矢正對聲音傳來的方向。可就在霆筠轉身一瞬,青鸞的分裂之體即於她身旁的廢墟中瞬起,且是趁著霆筠背對自己,一把環抱其腰。
青鸞的分裂之體憑借著身軀中所有的勁力,以及心中那所餘不多的執著與信仰,在那往生飛羽尚未辭掌之時,即是率先一步將霆筠摔倒在地麵之上。
霆筠倒地,負責主導的青鸞亦是瞬臨,且是正對倒地的她撲殺而至。
看似生死一瞬,霆筠卻是掌控體內能源瞬間爆發,並驅使著六翼腿足瞬起,正對青鸞臉頰橫掃而出。沒人知道這一腳有多重,僅知青鸞的分裂之體率先上前抵擋,卻也於頃刻一瞬即於腿足之下化作血霧。
啪!縱有分裂之體抵擋,腿足卻也橫掃於青鸞臉頰之上,且在腿足擊臉一瞬,青鸞即是再展分裂之能,使分裂而出的青鸞承下了這勁力無雙的一腳。
先後兩道分裂之體,第一道瞬化血霧,第二道橫飛而出,待至落地亦是化作了血霧,而撲殺而至的主導之體雖未受擊,卻也因腿足之上爆發出的勁力、勁風跌倒、翻滾至一旁。
僅是一腳,便是兩死一退,看似威力十足,但體力早已因鏤空之能而嚴重透支的霆筠,也是付出了相應的慘重代價。僅在一腳過後,即有裂痕瞬間於脊椎之上,體內筋腱亦是多方位撕裂,且有鮮血於口鼻之中無駐噴湧。
霆筠倒地,掙紮欲起,但一旁青鸞卻是更快一步,在霆筠尚未起身之時便已臨近,且使雙臂緊束她那持箭的手臂,亦使雙腿瞬出,一腿壓其頸、一腿壓其膛,呈現著十字固定之形。
也許模樣並不怎麼好。沒有傳說中仙女的飄飄仙氣,也沒有傳說中公主戰鬥般的優雅,能夠看到的僅有連滾帶爬、狼狽不堪的模樣。
於十字絞殺瞬成之時,青鸞更是開口,憑借那並不鋒銳的牙齒,瞬間咬在了霆筠那持箭的手腕之上。但可惜的是鏤空質感堅硬,僅在一瞬青鸞牙齒即崩,且攜鮮血於口崩出。可縱是如此青鸞也不曾鬆口,反而似若瘋狗一般,明知咬不破,也是不斷加大著咬合的力度。
對於臭水溝中的老鼠而言,戰鬥時沒有區彆的。什麼優雅、什麼美麗、什麼飄飄仙氣都是放屁,隻要能夠活著、隻要能夠勝利,縱是再醜陋、再低賤的模樣,也值得她全力以赴的去嘗試。
十字雖固,但青鸞卻是忘記,或者說自始至終都不曾知道的是霆筠的六翼腿足除了無雙的勁力之外,尚有能夠通過相信自己,而改變現實的能力。
能不能掙脫青鸞的十字絞殺?也許對於霆筠而言很難,但對於六翼而言卻並不困難。
二女倒地,且是同倒於廢墟之間。雖鏤空手臂已被青鸞緊鎖於雙臂、牙齒之下,但霆筠卻是瞬抬另外一隻手臂,且經一瞬便抓在了青鸞那扼在自己咽喉之前的腿足、腳踝之上。僅經發力,即使五指瞬破其血肉,亦於瞬間捏碎其骨,並在青鸞吃痛的一瞬,掙脫了她的束縛。
雖是掙脫束縛,但在霆筠五指捏斷青鸞腳踝之時,即有青鸞的分裂之體於街旁小巷中瞬出,且在其掙脫束縛一瞬而臨其身後。彎腰低伏,腿似掃堂而出,且是勁力十足的擊於霆筠腳踝之上,亦使其剛剛站起的身形呈現出了傾倒之形。
負責主導的青鸞亦是憑借單足起身,且是借助霆筠傾倒而瞬撲上前。
雙臂如環鎖其頸,單足支撐頂於地,而另外單足雖是未愈,卻也攜帶十足勁力踩踏於霆筠手掌,亦是將其緊握往生飛羽的手掌踩壓於地麵之上。
一腳踩踏手掌,如鎖手臂向上猛提,雖勁力十足卻也不為折斷霆筠之頸,僅是為了斷其一臂。
肩膀欲要脫臼,但霆筠還是瞬間抬起另外一臂,且是猛然擊於青鸞胯下,亦是再度憑借青鸞吃痛一瞬而掙脫了束縛。
雖是掙脫束縛,卻也未曾後退半步,而是再取往生飛羽入手,且似雙匕各持於雙手之中,並對青鸞迎麵撲殺而去。
霆筠身形似若虎狼撲殺而出,往生飛羽亦如匕首迎麵直刺。青鸞見狀瞬展分裂之能,使身形由一化二,且是各立霆筠左右,而這也使霆筠於一瞬失神,難以抉擇將手中箭矢向誰刺去。
僅是失神一瞬,青鸞便已是抓住機會,分裂之軀為避箭矢向後退去,而青鸞自身則是瞬抓霆筠那持箭手腕,且經猛然轉身並借助霆筠那尚未卸去的前衝、撲殺之力,使其身形對著廢墟之旁的斷壁衝撞而去。
霆筠瞬撞於斷壁之上,麵門亦是猛磕於斷壁之角,而青鸞則是借其跌倒一瞬而繞其身後。未展絲毫留情之意,當即抬足瞬落,猛踹於霆筠背後,不僅使其剛剛於斷壁之上彈起的麵門再度撞擊其上,更是聽聞細微的金屬碎裂之聲,在其身軀之中、脊梁之處響起。
霆筠雖是倒地,卻也借助青鸞踹其背後一瞬,掌控那伸縮自如的長發纏繞其腿足之上。此刻雖是倒地,更有劇痛於脊背瞬起,但霆筠還是於地翻滾,並使長發隨其身形翻滾而緊繃,亦使青鸞因長發束足而不得不向霆筠翻滾的方向偏移、失衡。
僅在青鸞身形失衡一瞬,霆筠即於地麵揚箭,並正對其腿足直刺而去。
箭矢隻要擦破青鸞些許皮肉,這場戰鬥便會是霆筠的勝利。
箭矢迎足而來,青鸞雖有退意,但發絲卻是堅韌異常,縱是猛退也是未能將其扯斷,且僅是將霆筠狼狽拖拽而出。
無奈之下,青鸞僅能當機立斷,展露出了老鼠應有的狠毒。
化掌為刀,瞬落而下,瞄準的不是霆筠長發,而是自己的膝蓋。
小腿自膝蓋而斷,而離體的小腿也是被霆筠手中的往生飛羽貫穿。而在貫穿一瞬,青鸞不僅未曾感受到自己失去了什麼,更是發現倒在遠處分裂之體的小腿之上,也未曾出現明光箭矢。
似乎離體的肢體已經算不上是生命,也算不上是青鸞的一部分。
而這也是讓青鸞看到了一絲戰勝霆筠的希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