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元篇章!
有些東西一旦出現,便會不斷前進。
如若香燭,一經點燃便會向著燃儘這一結果發展,而發展的過程我們則是籠統的概括為惡化。
青鸞已是歸來,不知側位世界的青鸞回到屬於她的側位世界中會見到些什麼,或圍繞所見、所發生的事情做些什麼。但正位世界的青鸞歸來後,卻似什麼都不曾發生過一般,於明媚蒼穹之下,對著繁花盛開的街路遠處淡然走去。
雖是走的淡然,但青鸞歸來之後還是有些好奇的,好奇是誰竟將一堆燃燼的焦炭放在了道路的中央?卻也未曾得見街路兩側那樓閣破碎萬千的景象,或者說這些已然破碎的樓閣,在她眼中依是呈現著完好無缺、整齊排列的模樣。
於明媚長街之上、蔚藍晴蒼之下前行,卻是聽聞到些許怪異的聲響,似是簾布舞於風中,亦似烈火經風而跳動。
於空無一人、唯有繁花盛開的長街之上轉身回首,方才發現來時的道路上百姓已是萬千如潮,不僅摩肩擦踵,更是散發著熱火喧囂的聲響。待轉過頭來繼續前行,青鸞更是發現身前的長街上竟然也滿是人潮。無數百姓正行於街路中央,而街路兩側、店鋪門前本該由人行走的小路,卻依是呈現著空無一人的模樣。
繁花去了何處?
百姓從何而來?
是一開始便是這般繁華且熱鬨的景象?
還是忽然變成了這般熱鬨且繁華的景象?
而所謂的繁華是真的存在,還是說僅是存在於青鸞的眼中?
若是僅存於青鸞眼中,那麼這份繁華究竟是錯覺,還是對心中美好景象向往的一種體現?
青鸞不知道,也不記得了,僅是迷茫的行於長街之上、熙攘之間,且是好奇的想著自己要去往何處?
依是想不到答案,僅是發自本能的向前行走,卻也不是很清楚為何要向前行走。
“我們要去哪?”
青鸞側首,也許是在空無一人的長街之上、繁花之間相問,也許是在熙攘人潮之中側首而言。但無論於何處側首,無論於何地相問,隻要有相問的對象,那麼便稱不上是怪異或異常。
‘我們要去往更高的天上,去向仙人許下願望。’
青羽在旁,微笑而言,卻也不知是否察覺到自己妹妹的異常,或者說在異常之人的眼中,青鸞此刻展露出的模樣,才能稱得上是正常。
“許下願望?那是怎樣的願望?”青鸞忘記了,忘記了仙人的存在,也是忘記了自己於往日的信仰。
‘我們要讓九天合而為一,並通過這種方式,讓所有百姓都生活在同一片蔚藍蒼穹之下。’青羽依是微笑而言,且是提醒著青鸞她那最初的信仰,亦是訴說著他們接下來前行的方向。
青鸞不是很懂青羽在說些什麼,僅是於熙攘人潮之中迷茫前行,且是遵循心中直覺而不斷前行著。卻也不知行過多久,也是不知走過多遠,她終是再一次來到了那偉岸雕像腳下的湖畔上,且在湖岸邊緣見到了一位似曾相識的小姑娘。
小姑娘瘦弱的緊,身著潔白長裙,雙足無履而立,外露於袖的手臂之上不僅印著z0624的字樣,那臟兮兮的小手之中更是提著一個臟兮兮的布娃娃。
小姑娘背對青鸞而立,且於湖邊翹首仰望著那無比高聳且偉岸的英雄雕像,而目光之中更是充滿了渴望與向往。
青鸞好像在哪見過小姑娘,但於何處見過卻是記之不清了。
雖是有些好奇,卻也未曾刻意理會,僅是打算儘快去往湖中心的柴門,哪怕青鸞已是忘記,為何要儘快去往,也是忘記柴門通向何方。
本不想理會小姑娘,但在旁走過之時,卻似是被拉住了衣角。
青鸞回首,對著小姑娘不解相視,而小姑娘則是可憐兮兮的舉起手中娃娃,呈於青鸞眼前並開口道‘能帶我去往天上麼?’
“為什麼要去往天上?”青鸞不解而問,且是下意識的想到,小姑娘就應該生活在這明媚的蒼穹之下,亦是理應生活在這滿是繁花、熱鬨的世界之中。
“它死掉了,我想向仙人許下願望,讓它活過來。”小姑娘看著手中那臟兮兮的娃娃,淚眼朦朧的說道。
“可若是仙人隻能滿足人們一個願望,又該如何?”青鸞看著小姑娘憂心忡忡的問道。
“那就要在九天合一與複活它之間,做出選擇。”小姑娘垂首,看著手中的布娃娃悲聲而言。
青鸞無言,她被小姑娘所說的選擇題難住了,因為她並不知道是應該讓九天合一,還是讓那臟兮兮的布娃娃活過來。
在困難的選擇之前,青鸞下意識的選擇了沉默,也是委婉的拒絕了回答小姑娘。僅是於沉默中相視,亦是於無言中轉身,再一次踏著湖麵上不知於何處而來的青石臨近了柴門、開啟了柴門、亦是走入了柴門。
走過柴門,即是六重天的世界,亦是與七重天截然相反的世界。
七重天的世界沒有夜幕,且始終呈現著明媚青蒼,六重天的世界則是沒有白晝,且始終呈現著夜幕無明。
夜幕之下是荒蕪的大地,亦是滿載荒涼與“星光”的大地,而那些所謂的“星光”即是一個個小小的作坊。
作坊如若繁星,彼此之間的距離雖然很遠,卻也依是分布、遍布於荒涼的大地之上,彼此之間沒有相通的道路,彼此之間有的僅是寂靜與荒涼。
作坊之中有著火爐,火爐之旁有著鐵砧,這裡的百姓多是聚集於作坊中、鐵砧前,並拿著鐵錘於砧上敲敲打打,卻也不知在敲打些什麼。
青鸞帶著青羽、小姑娘依是行於荒涼大地之上、無數火光之間,亦是行於無數鐵錘敲打的聲響之中。看上去有些孤單,看上去十分孤單,看上去異常孤單,雖然孤單沒有方向,但也依舊筆直對著前方。
於前行的道路上駐足,亦側首看向一旁的小作坊。
僅見數位百姓正圍繞在火爐那灼熱的火光之下、冰冷的鐵砧前,看著一位手持鐵錘之人,正對著自己的手指敲打。
手指就在鐵砧之上,且是承受著鐵錘的反複敲打,卻也不知是否會感到疼痛。而圍繞在旁的百姓有對鐵砧之上的手指仔細瞧看者,也有在旁手拿圖紙關心指點者,尚有在旁高談闊論者,更不缺乏在旁議論紛紛者,甚至素來不會缺少在旁指指點點者。
手指似是經過燒灼,呈現著無比赤紅的模樣,且是於隱約之間有了些許鑰匙的模樣。而在旁指點之人手中圖紙所繪的,則是一柄頗為精致且具古樸之形的鑰匙。
小作坊是這樣的,六重天中的小作坊也大抵皆是這樣的。
青鸞沒有上前詢問作坊中的人在做些什麼,僅是不斷向前而行,因為她還隱約記得自己的肩上還有未履的使命,不過這份使命究竟是崇高還是自私,至今也依是沒有一個明確的答案。
雖是未曾上前詢問,但作坊中那持錘敲打自己手指的少年卻是發現了青鸞。
少年名喚持夢,很簡單的名字,也是很好懂的名字,似是寓意著有朝一日能夠憑借自己的努力,將夢想牢牢抓住並持於手中。
持夢年歲不大,僅是二十出頭,目潔眉濃,膚色如麥,肌體如石,麵色剛毅,雖無俊朗之感,卻也透露著正直、老實且熱情的意味。
持夢發現了青鸞,亦是對膚色如瓷若雪的青鸞感到了好奇,因為在六重天中,人們的膚色縱是不會因火爐烘烤變黑,也會因終日勞作於火爐旁而變的乾燥、枯黃。
“你似乎不是這裡的人。”持夢依立作坊之中、鐵砧之後,且是停下了手中敲打的動作,於火光之中對著青鸞微笑而問。
“我也並不想成為這裡的人。”青鸞於無明夜幕之下、荒蕪大地之上側首,對著作坊中的持夢輕聲作答。
“你要去哪?也許我可以為你指明方向。”
“我要去往更高的天上,但我卻是忘記自己從何而來,更是不知我為何要去往天上。”
“也許不是每個人都能回想起最初的目的,也不是每個人都能記得來時的地方。”
“最初的目的來時的地方那很重要?”
“也許很是重要,重要到遠比前行的方向與想要到達的地方更加重要。”
“也許並不重要,因為很多人都在路上將它們遺忘,而能夠被遺忘的,即是一種無關緊要。”
持夢無言,僅是於沉默之中,亦是於作坊之中看著青鸞,似是在想青鸞所說是否正確,也似在想為何青鸞會如此輕易便將過往遺忘。
問題沒有答案,僅經片刻沉默,持夢便低下頭看著自己那初具鑰匙之形的手指開口道“通往五重天的柴門就在遠方,它始終呈現著敞開的模樣,不過在敞開的柴門之中尚有鐵門一道,唯有用鑰匙,才能將其開啟,並去往更高的地方。”
“鑰匙在哪?”青鸞不解而問,也許心中已是有了答案,卻也覺得這份答案未免太過於荒唐。
“這就是鑰匙。”縱是無比荒唐,但持夢還是抬起了自己的手掌,將那初具鑰匙之形的手指置於青鸞眼前,亦是讓這荒唐的答案,成為了青鸞眼前的現實。
荒唐的答案呈現在了青鸞的眼前,但青鸞還是不大相信持夢所說,僅是轉過身去並繼續前行,似乎想到找到六重天的柴門,親自去確認這份答案是否荒唐。
走過無數遍布大地之上的“星光”,也是走過了遍布大地的無儘“荒涼”,青鸞也是順利的到來了六重天的偉岸雕像之下,站在了那大敞的柴門之前,亦是站在了柴門之前那青翠的山坡之上。
青蒼蔚藍,烈陽高懸,風輕雲淡,尚有鮮花朵朵零星分布於青翠的山坡之上。但神奇的是唯有立足山坡,方能見到這美好的形象,隻要辭彆山坡,哪怕僅是一步,便會再度回到那無明的天地之中。
正如持夢所說,柴門雖敞,卻有漆黑鐵門嚴絲合縫的堵在其中,而在鐵門中央靠下的地方,更是有著鎖孔一處,其大小與這裡百姓所打造的手指,大小相仿。
青鸞不信一道鐵門便能攔住自己的去路,畢竟自己肩上所負的是無比崇高的理念以及當稱偉大的職責。
青鸞將“崇高”與“偉大”加持在了無前之上,亦使無前化作鋒銳寒芒斬在了鐵門之上。
當
雖是加持了“崇高”與“偉大”,但可惜的是堅硬鐵門似乎並不吃這一套,且依是呈現著紋絲不動的模樣,更是得見無前所化寒芒竟是未曾在上留下痕跡絲毫。
“怎麼辦?”青鸞於鐵門之前側首,看著身旁的青羽不解而問。
‘也許我們應該去找一些好心人。’青羽未曾回答青鸞,但站在青鸞之右的小姑娘卻是抱著臟兮兮的布娃娃輕聲而言。
‘一路走來,每當我們陷入困境,便會有人伸出援手,而這一次我想也不例外。’立身青鸞之左的青羽有答,不過卻也未曾看向青鸞,僅是看著一旁的小姑娘作答,似是十分認同她的想法與提議。
不知青鸞是否尚有主見,或者說青鸞也是認同二人所說,不過依是存在問題,便是去哪裡找好心人呢?
青鸞迷茫,且於迷茫之中抬起那尚未收回腰間的無前,並對著無前亮寒刀身之上的倒影迷茫相視,似在詢問自己的倒影應該去哪裡找好心人。卻也未曾開口詢問,卻也未曾迷茫太久,青鸞便於亮寒刀身之上找到了答案,畢竟亮寒刀身倒映出的不單單是她的眼眸,尚有那遍布於無明夜幕之下、荒蕪大地之上的萬千“星光”,而有些神奇的是青鸞身後的,依是滿眼的青翠,以及無垠的蔚藍晴蒼。
青鸞找到了一位好心人
青鸞找到了許多位好心人
且是拖拽著這些滿腔溫熱的好心人來到了柴門之前,並笑言告知他們如何才能幫助自己。
可惜的是好心人找了很多,但真正能夠幫助到青鸞的,卻是一個都沒有。
青鸞很是失望,且是帶著失望走下了赤紅如毯的山坡,想不到開啟鐵門的方法,亦於不知不覺中回到了持夢所在的小作坊之前。
“失敗了?”持夢有問,卻也未似之前那般於作坊中的火光下、砧台前笑言相問。而是略顯疲憊的於作坊門前席地而坐、倚牆而靠,用著失望、落魄、無奈的聲音輕聲而言,就好像失敗的不是青鸞,而是他自己一般。
“我僅是不曾成功而已。”青鸞側首,看著倚靠牆角的持夢微笑而言,笑的不是那般美麗,而是略顯尷尬,似是在用笑容掩蓋著失敗所帶來的窘迫。
“也許失敗並不丟人。人們都說失敗就像鬆軟的泥土,會填平人們通往成功路上的坎坷。卻很少有人說人這一輩子能有幾捧鬆土?又能填平幾處坎坷?”
“你好像經曆過許多失敗。”
“我僅是見到過許多失敗。”
“結果呢?”
“他走了,什麼都不曾留下,就連失敗的經驗也是一並帶入了鬆土之中。”
“而未經絲毫傳承的你,自然也就不是他的延續,僅僅是另一個新的開始?”
“也許這才是真正意義上的斷了香火。”
持夢略顯惆悵,似是經曆了許多,但惆悵卻也並無許多,最起碼尚未到達多愁善感的程度。僅是帶著些許惆悵起身,看著青鸞並指著身後的小作坊,微笑而言“也許你可以試一試用我們的方式,去開啟擋在前進道路之上的坎坷。”
“我試過了縱是用上鑰匙,也是不曾將其開啟。”青鸞側首,看著歸來時的道路,輕聲而言。
“鑰匙需要人們精心打造,但也從來沒有人說過,打造出的鑰匙一定能夠成功。也許人們打造出的鑰匙,與圖紙之上所繪的,根本就不一樣。”持夢不再惆悵,僅是留下一言,便略顯落寞的走入了作坊之中。
作坊看似不大,立身其外可見人們站在窗前忙碌,就像是忙碌在小小的戲台之上,但也不知是否有著觀眾。待青鸞走入其中,方才發現這看似不大的作坊,也的確不大,等到站在那小小戲台般的窗口前方才知道,台下也好、窗外也好,根本就沒有觀眾。
作坊雖是不大,但用於打造的工具卻是一應俱全,青鸞本想嘗試將自己的手指伸入火爐之中,但尚未臨近一位歲在耄耋,須發皆白,且是略顯刻薄的老人卻是擋在了她的身前,並用著輕蔑之態開口道“還沒輪到你來使用,也輪不到你來使用。”
“可是現在卻沒有人在使用。”青鸞不解,似是不能理解老人為何要擋在自己身前,也是不能理解本就沒人使用的火爐,為何不能由她來使用。
“那也輪不到你來用。”老人依是呈現著刻薄的模樣,也許是小氣,也許是小氣的沒有道理,畢竟火爐就在一旁,無論內外都不曾刻有老人的名字,或者說是任何人的名字。
“這沒有道理。”青鸞依是不解,且是環顧作坊中的眾人,亦是環顧著作坊中皆是對她瞧看的眾人。
“這世上沒有道理的事有很多,而說不出道理的事也同樣有很多。”老人輕蔑,似是輕蔑著青鸞的年輕,也似輕蔑著青鸞的天真。
“我怎樣才能使用?”青鸞直言相問,卻也不知為何,原本僅是抱著試試看的心態,但此刻卻因老人的阻攔而變成了“一定要”“必須要”甚至是將火爐“占為己有”!
老人不曾開口,僅是瞬改麵色,笑眯眯的抬起手,並將手掌上僅餘的拇指與食指置於青鸞麵前搓了搓。
“我不懂。”青鸞顯然不知老人在表達些什麼。
“錢。”老人直言不諱,且是笑眯眯的說出了自己想要的事物。
“我沒有。”青鸞直言作答,雖是想起懷中似有銅板三兩,但直覺卻是在告知她,此時此刻理應回絕。卻也不知直覺從何而起,大抵是三兩之數的銅板,根本就滿足不了老人的“想要”,或者說滿足了這一次,下一次老人的“想要”一定會變成“更想要”與“想要更多”。
“那就不要用!”聽聞青鸞沒有錢,老人那笑眯眯的麵色不禁再次瞬變,變成了滿載嚴厲與充斥鄙夷、不屑的模樣。
“如果我能到達更高的天上,也許你們便無需繼續這樣。”青鸞側首,看著窗前的砧台,亦是於砧台之上、火光之中閃耀著金屬色澤的鐵錘,輕聲而言。雖不知此言從何而來、因何而起,但直覺卻是告知青鸞,隻要她能夠到達天上,那麼所有的百姓都將會是相同的模樣,且再也無需為生活感到任何哀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