狼毫瞬揮,致使萬千墨痕辭於筆尖之上,亦是對著樹冠而去。
墨痕僅至半空,墨痕即是化作無數漆黑的繩索,如若蛛網般捆綁於粗壯且堅硬的樹枝之上、亦是密布於茂密的樹冠之間。
漆黑“蛛網”瞬成,塘坳即是登樹而上,且似靈猴般於樹冠間踩踏“蛛絲”極速前行,對著將要到達山下的霖安追擊而去。而在塘坳登樹一瞬,一旁江郊亦是登樹而上,且是緊隨塘坳身後,展露著追殺霖安之意。
霖安已是將臨山下,亦於茂林之間、羊腸小道儘頭得見門戶一道,門戶正是大敞,且有氤氳之光於中呈現著縹緲之意。而霖安亦是知曉,隻要穿過門中氤氳之光,便可逃出逢家
門戶僅在眼前,但也僅是剛剛臨近,霖安便是再度駐足,且是再度迷茫想到自己為何背著逢秀?自己又身在何處?自己又為何要逃?
顯然是林梢的“反複”之力再度發動,且在發動之後即使霖安再展一瞬迷茫。
迷茫雖然僅有一瞬,但在這一瞬之間,於樹冠之間疾行的塘坳便已追殺而至,且在將臨霖安頭頂一瞬即是再揮手中狼毫,使濃墨辭筆一瞬即是化作漆黑長刀,且是緊握於手中。
若能擊霖安與逢秀即是首功,因此塘坳僅在黑刀入手一瞬,即化撲食惡狗,正對霖安猛衝而去。但不曾想的是僅在猛衝一瞬,即感腳下一空,側首方才得見腳下漆黑“蛛絲”所捆綁的樹枝,竟於堅硬化作了柔軟之形。
“想搶功”
塘坳於空墜落,亦於墜落間猛然回首,對著身後的江郊瞧看而去。原以為對方會趁自己跌倒、墜落之時,搶先一步殺向霖安,但不曾想的是江郊手中長刀卻是化作寒芒瞬閃瞬逝。
啪!
江郊落地,塘坳亦是落地,但相比於江郊的完整,塘坳已是身首分離,且是至死一瞬方才想起逢秀再不濟,也是江郊舊主。
“江大哥”霖安側首,得見江郊,以及身首分離的塘坳,方才回想起自己為何站在林間,也是回想起身前的門戶通往何處。
“走!”江郊不曾多言,僅是看著霖安沉聲而言,且在一字之言後再度開口道“不要再回來了,也不要讓我難做。”
身後追兵將至,霖安也是不曾展露遲疑、猶豫,更是未曾在這迫在眉睫之境中展露出與江郊“你儂我儂”的模樣,僅是看了江郊一眼便是衝入了身前門戶的氤氳之光中。
衝入氤氳一瞬,霖安即是踉蹌出於逢家“一道牆”之後的後門之中,亦是來到了百姓素來熙攘的長街之上。但今日百姓卻是不同於往日,此刻不僅圍繞、彙聚於逢家“一道牆”前後,更是紛紛議論著農耕巷百姓有了力量之後便心生歹意,且是聚眾欲搶逢家財富之事。
看上去就像是本是被人煽動的農耕巷百姓,就像是一群十惡不赦的罪人一般。
逢秀在背,氣息將無,霖安卻也顧及不得太多,僅是用著最快的速度趕往了附近的醫館。但可惜的是醫館將近,逢秀的氣息卻是已無,待霖安立身醫館門前之時逢家的這位帝王的身上,已是有了寒涼、僵硬之感。
霖安於長街之上回首,已是不見逢家“一道牆”,僅見來時的路上唯有逢秀所灑的鮮血。
農耕巷內,霖安家中。
霖安已是將逢秀的屍體帶回,且是放在了自己的床鋪之上,而嘟嘟亦是在霖安歸來之時歸來,且是順床而上,經滾動而緩緩停駐於逢秀身旁,雖無雙眼也似在對他瞧著、看著,卻也不知在瞧些什麼、看些什麼,亦是不知在思些什麼、想些什麼。
霖安歸家,小麻煩亦是帶著阿祥聞聲趕至,且在見到逢秀屍體後便連忙詢問發生了什麼。
霖安喪氣,坐於床鋪之上,且是將嘟嘟抱在了懷中,方才開口道“我也不知,不過逢秀卻是與我說一切都是逢娟策劃出來的。”
“逢娟如果說害死阿丘的是逢娟倒也說得過去,可如果說逢娟發起瘋來自己炸自己,便有些說不過去了。”
“假借沐家之名煽動百姓,去往自己家中鬨事的是逢娟也說得過去,目的是利用逢家子弟之手屠殺百姓並讓逢秀背負罵名,最後再以正義的形象挺身而出,去鏟除沐家”
小麻煩在旁碎碎念叨,似是看清了一切,但也依是雲裡霧裡,而阿祥則是在旁看著逢秀的屍體提議道“我們為何不問問他本人呢?”
“問一個死人?”小麻煩不解而問,不過在短暫不解之後便是再度開口道“你的意思是說你能將他複活?”
“僅能片刻,片刻過後還是會死去。”阿祥垂首,輕聲而言,似因回想起往日複活李老漢時的景象而感到悲傷。
“如此最好。”小麻煩迫不及待,似是想要弄清事情的真相。
甘霖似雨,經阿祥掌控,均勻的灑落於逢秀的屍體之上,亦是融入了他的屍體之中。僅在甘霖入體一瞬,逢秀周身傷口即愈,寒涼的身軀亦是有了溫度,甚至是衣物上的血跡以及破損之處,亦是如潮褪去,化作了嶄新且是整潔的模樣。
逢秀緩緩睜眼,亦於床鋪之上緩緩起身,雖是未曾忘記自己已經死去的事實,但此刻看了看霖安、小麻煩、阿祥那破爛的穿著,以及房間中那空蕩蕩的模樣,目光之中依舊滿載鄙夷。
“維持不了多久,你們有話快問。”阿祥在旁催促而言。
“到底發生了什麼?為什麼說一切都是逢娟策劃的?”小麻煩上前,未曾理會逢秀的鄙夷,而是焦急而問。
“這都看不出來?真是蠢的出奇!”逢秀依是譏諷而言,不過在一句譏諷過後便是再度開口道“很簡單,先是通過阿丘與鴻樓之事為由,煽動百姓集結去往逢家,製造出我因忌憚百姓得到力量,而將其儘數屠戮的假象。在以光輝的英雄形象及時趕到,救下一小部分百姓,並利用他們的嘴,散播沐家利用農耕巷百姓對付逢家的虛假消息。”
“這樣一來不僅有了鏟除沐家的借口,更是可以聯合農耕巷百姓對付沐家,待到沐家倒下之後,逢娟更是可以將這些百姓納入自己的麾下,從而利用豐厚的報酬進行捆綁、約束?”小麻煩在旁猜測而言。
“嗬嗬”逢秀聽聞依是譏笑,似在嘲笑著小麻煩的天真,也似在嘲笑著人們總是喜歡將事情往好的方向進行聯想。僅在一陣譏笑過後,逢秀便是再度譏諷而言“你在想什麼呢?難道你還沒有發現沐家在這次事件之中,其實什麼都沒有做麼?陷害沐家僅是捎帶之事,推翻我這位正統帝王,從而成就金陵女帝,才是她的本意。而且你要知道隻要我一死,金陵便已是逢娟的金陵,而沐家大抵也不會刻意擺脫身上的黑鍋,而沐柯也知道逢娟不會給他這個機會,從而另尋它城,重新發展才是沐家當下最好的選擇。”
“你的意思是說沐家若是就此離去,逢娟便不會對沐家出手?如果不對沐家出手農耕巷的百姓便沒有任何利用的價值”小麻煩喃喃自語,心中更是升起了不祥的預感,似是想到了什麼,卻也因事情的真相太過於殘酷,而不敢說出口。
“她是不會留下這裡的隱患的,畢竟誰也不知農耕巷百姓的力量從何而來,若它日這裡有人修為有成,保不齊便會為死去的親人向她展開複仇,再加上修士靈力特性本就千奇百怪,縱是逢娟再強,也會有陰溝裡翻船的可能。”逢秀依是譏笑,但笑容中也是透露著些許的惋惜。
“可是黑鍋已被沐家背下按理來說不會有人知道事情的真相才對。”霖安在旁提醒。
“那你現在不是知道了?所以說你們這群窮苦百姓就是心地善良,若是你對我見死不救,也許逢娟真的會放過你們也說不定。”逢秀的目光再一次落在了霖安身上,雖然言辭間充斥著譏諷與鄙夷,但目光中卻是滿載無奈與惋惜。
“可這樣她便會失去樹立起來的光輝形象”霖安難得聰慧一回,在旁皺眉而言,而對於此言,一旁的小麻煩與阿祥也是頗感讚同。
“嗬嗬你之所以會這麼想,是因為你們是站在農耕巷中思考、看待問題,若你們去往城裡走上一遭便會知道”看了看小麻煩,似是不想浪費口舌,想讓小麻煩替他把話說下去。
“城裡百姓已因十裡長街以及鴻樓爆炸之事,將農耕巷百姓視作鬼怪。如果逢娟將這裡的百姓屠殺一空,那麼城裡的百姓不僅不會覺得她殘忍,反而還會將她視作專門收服鬼怪的仙人。”小麻煩在旁苦笑,笑容中更是透露著明顯的自嘲,畢竟在此之前還想著讓霖安成為收服鬼怪的“仙人”,卻是不曾想那本該被收服的鬼怪,竟於此刻化作了“仙人”的模樣,且是站在了金陵城中最高的位置。
“我們可以勸百姓逃離。”霖安在旁,再度提醒。
“笑話,怎麼勸?告訴他們逢娟想要殺他們?開玩笑如果我若不曾猜錯,此刻巷子裡的百姓,正散播著逢娟將他們救下的消息,亦是散播著沐家的卑劣行徑。其實逢娟的仙人形象,早就在她救下農耕巷百姓的那一瞬,樹立完成。”
“難道就沒有什麼辦法了麼?”
霖安直勾勾的看著床鋪上的逢秀,而床鋪上的逢秀也是直勾勾的看著霖安,而一旁的小麻煩與阿祥,也是對著彼此瞧看的兩人,無言相視。
狹小的房間迎來了沉默,且在片刻沉默之後,霖安方因心中發毛而開口“看我做什麼?”
逢秀依是無言,不過卻是用著體內所餘不多的靈力,製造出了些許銀針,且是將其遞到了霖安的手中,並開口道“其實我欠你一句道歉,但仔細想想還是算了,因為我一想到你跪拜我爹的那副蠢相,我就覺得惡心!”
“我僅是受老爺子照料。”霖安辯解。
“道歉就算了,我給你個忠告好了。”逢秀不屑。
“什麼忠告?”霖安不解。
“江湖上也許有著無緣無故的惡,但一定沒有無緣無故的好。非親非故的,憑什麼要予你照料?給你錢銀不是為了看你辛苦,僅僅是做出一副姿態,就像逢娟那丫頭一樣”逢秀將死,也算是好心的、客觀的提醒著霖安,且在提醒過後又是看著霖安手中的銀針道“這些銀針一天後便會散去,在這一天中你用來做什麼,全憑你自己的意願。如果你有心,便將我埋在城外靠近農耕巷的位置,如果真有轉世投胎之事,下輩子我還是做個貧民百姓比較好。”
“我還以為你會”霖安欲言,言而又止。
“葬在高高的山崗上?狗屁!你以為高處就那麼好站?如果生而貧苦,我也許就不會活成今日這般模樣,更不會這般狼狽收場,而且就算是貧民百姓我也一定比你混的好!”
逢秀倒下了,亦是再度化作了之前屍體的模樣,無數傷口重現於身軀之上,身上整潔的衣物也是化作了缺口遍布、鮮血滿覆的模樣,不過相比於“複活”之前,此刻臉上卻是多出了明顯的不屑與鄙夷。
逢秀留給霖安的印象很深刻,也許在日後每當霖安想到或見到鄙夷、不屑的神色時,恐怕都會想起金陵的這位帝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