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在塢堡,對周遭的事情不是一無所知。
馮蘊的身份在她來前,堡裡就摸清了。
在塗堡主看來,這就是一個背靠裴獗卻有點自視甚高的女郎……
接待她,是不願意得罪人,不論是裴獗,還是任汝德,都是要給幾分麵子的。
他也都想好了,好吃好喝招呼,走時給一點淘汰下來的農具,給點糧種就當是個心意。
再想要多的,那就沒有了。
馮蘊顯然明白他的想法,禮貌地拱了拱手
“我找堡主不是借農具,不是買農具,而是要和堡主合製農具。我得實惠,但所製農具,對貴塢而言,也有大益。”
塗堡主唇角翹起,露出一個笑。
“飲下這盞茶,我帶女郎看一看鄙塢的農具房。”
這是馮蘊看過的,最大的農具房。
比起她以前在自家田莊裡見到的,要多得多的多。
不僅是數量,還有種類。
塗堡主的自信和底氣不是白來的,可以說這天底下有的農具,在這個農具房裡都找得出來,其他地方沒有的農具,這座農具房裡,也找得出來。
幾個塢眾陪同,臉上都露出得意的笑。
“我塗家塢,無所不有。”
這個馮蘊相信,這個塢裡有很多厲害的匠人,他們掌握的製作水平,不低於朝廷的工匠,甚至比朝廷更善於研發。
塗家塢甚至有一個研製室,就專門搞這個的。
他們有了世上最好的匠人和工藝,對她所謂的“合製農具”自然不感興趣。
所有人都在嘲笑馮蘊的班門弄斧。
馮蘊卻好似看不出彆人的臉色,轉頭叫小滿。
“拿上來,給堡主掌掌眼。”
—
小滿低頭,將手上的盒子捧上來。
馮蘊將盒子當眾打開,拿出裡麵她親自寫畫,已經作舊處理的幾幅圖。
“這叫木牛水車。”
“這叫曲猿犁。”
“這叫耙鋤。”
三種農具圖,都很清楚。
塗堡主看了片刻,讓下人去喚來老師傅。
兩個匠人進門前看到一個女郎立在農具前,還有些不屑,待接過圖紙,相視一眼,臉上大為驚訝。
隔行如隔山,內行一眼就看穿。
馮蘊隻需稍加解說,兩位匠人便領悟了其中的奧秘,激動得紅了眼圈。
“好東西,好東西啊!”
馮蘊道“貴塢所在地勢較高,將水汲到高處灌溉和飲用,要耗費大量的人力,有這個木牛水車,便可借勢而起……”
“還有這個犁……”
她指著圖紙上的曲轅犁,又對比一下農具房裡的鐵犁。
“貴塢的蔚犁已然優於大多農戶的直轅犁,可不便深耕,不便回旋,貴塢所有的土地都不是平原大壩,用曲轅犁最是合適……”
犁頭,耙鋤,這些東西塗家塢保都有,不如馮蘊圖紙上的精巧便捷,但也不足以讓人驚歎。
但那個水車,實在讓人眼前一亮。
塗家塢有人力翻車,翻鬥龍骨水車,很是精巧省力,一向很是自傲。
卻不料世上有這樣的神物,就像一組大型的機械,不僅可以提水灌溉,還可以用於碾磨穀物,甚至用來打鐵、鋸木。
這些要不是馮蘊說出來,他們想都想象不到。
塗堡主看著兩個匠人激動的樣子,眯起眼來問馮蘊。
“不知此物,裡君由何而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