長門好細腰!
接下來的兩日,馮蘊都在鳴泉鎮和信州之間來回。
有熟手工匠,這個和議館建得極快。
一船船青磚木材和石料從渡口運抵鳴泉,材料分門彆類,工匠各司其職,到第三日的上午,地基已經打造出來,木料,磚瓦也都逐漸運送到,因為有往來的士兵和匠人,鳴泉鎮變得格外熱鬨。
馮蘊剛乘車趕到議館,叢文田就從鳴泉鎮街上過來,臉色嚴肅地告訴她。
“女郎,出事了。”
馮蘊心裡微微一突,“怎麼了?”
叢文田道“鳴泉鎮有戶人家,昨夜遇上盜匪入宅,全家上下三十多口人,全死在屋子裡。盜匪走後,還一把火燒了房屋。”
他這兩天都住在鳴泉,盯著議館的工期,昨夜裡聽到喧鬨,眼睜睜看著火光衝天而起,轉眼就吞噬了房屋。
“太可怕了,我當時就想,議館堆著這麼多木材,要是盜匪來了不堪設想……”
馮蘊眉頭輕蹙。
“文田叔,彆擔心,議館有那麼多守軍,出不了岔子。”
叢文田是個工匠,並不知兩國博弈會發生什麼,最擔心的是差事,是工期。
馮蘊也不好和他多說,寬慰一下,看了看議館的進度,又坐著馬車,去那戶人家外麵繞了一圈。
焦黑的牆垣,殘磚斷瓦,放眼望過去,全是被肆虐過的痕跡,很是慘烈和淒涼,有士兵穿行其間,正在往外抬屍體。
一具具焦屍辨不出模樣,全擺在院裡,引來無數人圍觀
馮蘊沒有走過去,目光越過人群,落在其中一具屍體腰間的吊墜上。
剛到鳴泉那日,在鎮上那個食肆裡,她看到過這個烏鐵吊墜,就係在餅臉男人的腰上……
裴獗做事,還是讓人放心的。
一群人齊齊整整,死得很乾淨。
馮蘊在馬車裡坐了片刻,示意邢大郎俯耳過來。
“可以著手買地了。”
邢大郎歡天喜地,應一聲。
這孩子機靈,馮蘊不想出麵,讓他去正好,但為了安全,還是派了葛義跟著。
為免讓人生疑,她使了一點障眼法。
大郎扮著富貴人家的閒懶公子哥,不諳世事卻喊著要做出一番大事業,葛義扮成他的家丁,一看就是去敗家的。
馮蘊很滿意。
等他們一走,看看天色,決定去鎮子裡走一遭。
昨夜裡下了雨,太陽出來路麵依舊泥濘不堪,人畜共行的道路上沆沆窪窪,車輪子碾過去糊了一圈泥。
路上行人不多,臉上流露出亂世底下百姓常見且共有的情緒,迷茫、麻木,低著頭,看到有人觀望一眼,又害怕地匆匆走開。
馮蘊先去了糧食鋪。
這是鳴泉鎮唯一在售的糧食鋪子。
沒有精米,隻有糙米和粳米,而且,價格貴得離譜。
掌櫃道“今年收成不好,糧食收不上來,彆說我鋪子上了,安渡,萬寧都是一樣,女郎要買就趕緊買吧,就快要過年了,囤點好過冬。”
看馮蘊猶豫,又道
“聽說北雍軍很快要開始征糧了,到時候,還有沒有得糧買,可就不一定了。”
掌櫃說著還歎了口氣。
“和議和議,也不知議不議得和嘍。這仗要再打兩年,大家都餓死好了……”
糧食是三軍的根本,沒有糧便養不了兵?
這樣一個鳴泉鎮的普通掌櫃都懂得的道理,難道廟堂高處的執政者不明白嗎?北雍軍短了糧草,才會征糧。征糧就會得罪老百姓,罵的自然是裴獗。
可以說,眼下北雍軍極是艱難,李桑若拿喬下旨,讓裴獗遠去平陽接駕,是不是借機拿捏他一下?讓他知道利害,讓他歸順朝廷,讓他像她的麵首宋壽安一樣,要跪舔才有骨頭吃?
想到裴獗,馮蘊心思複雜。
好不容易才分化他們,讓裴獗和晉廷產生隔閡,要是由著他和李桑若在平陽死灰複燃,乾柴烈火地燒到一塊,努力就都白費了……
馮蘊目光沉了沉,沒露什麼情緒。
“太貴了,便宜點吧。”
掌櫃看她衣著樸素,但乾淨整潔,身側又帶著仆女和帶刀隨從,猜不準她的來頭,聽她要得多,一斤少三文讓夥計扛了幾百斤糙米和粳米到她的車上。
這些米,馮蘊準備拉到議館去的。
不能隻讓人乾活,不給人吃飯。
修房造屋趕進度的時候,最不能虧待的就是工人,這兩天她注意到,夥房裡抬出來的粥,稀得都能照見人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