親愛的那就是愛情!
那個男孩說,上帝隻有一個,世人卻有千千萬萬,我們要努力掌控自己的命運,而不是奢望那億萬分之一的幸運。
——錢虔虔
寬敞明亮的辦公室裡,整麵的落地玻璃牆時尚簡雅,幾組奢華名貴的家具把這個寬闊的空間裝飾得大氣無比。
房間裡很靜,隻有空調運行的輕微聲響和女子的低泣聲——
“……父親,您去勸勸振宇好不好?落瑤那個孩子已經很可憐了,我們就放過她吧!”
說話的是一個長相秀麗,氣質高貴的中年女子。她穿著一襲款式簡單中不失大方的月白色旗袍,一頭烏亮的長發簡單地盤在腦後,幾縷卷發沿著潔白如瓷的頸脖垂落,露出那張淚痕斑斑的、絲毫看不出實際年齡的精致小臉。
“蓉兒,不是父親不幫你,隻是這次,振宇的選擇是對的。我們公司的財務出了點問題,相信振宇也跟你提過這些,現在唯一能幫我們度過難關的就隻有落瑤。”坐在女子對麵的白頭老人無奈地說著,語氣充滿苦澀,“我知道我們欠了落瑤那個丫頭很多,這樣做對她是有點殘忍。可是我們這也是沒辦法,不是嗎?”
“不!一定有彆的辦法的!”方蓉固執地搖著頭,被淚水浸得透亮的雙眸閃著倔強的光芒,“我絕對不能讓落瑤受到絲毫傷害,否則浣浣在九泉之下也不會原諒我的!”
說罷,她拿起身旁的手袋,不顧老人的勸說,毫不猶豫地離去。
在打開辦公室門的那一刹那,她清楚地看到一個模糊的影子在走道的拐彎處閃過。
那熟悉的身影,分明就是……
“不好意思,我們這裡不收臨時工。”
“老板,我很勤快的,無論是洗碗還是端菜,我都可以做得很好的,您就聘請我好不好?”
“不好意思,如果你不吃飯的話,請你出去好嗎?我們還要做生意。”
“老板……老板……”
隨著“砰”的一聲,鋼化玻璃門無情地關上。
站在餐廳的門外,透過一塵不染的玻璃,看著裡頭歡聲笑語的人們,錢虔虔無奈地歎了口氣,轉身往下一個目標走去。
新目標是一間沐足城,她是在報紙上看到他們的招聘信息的。容姨說在沐足城工作不安全,特彆是年輕貌美的女生,很多非法交易都是在那裡進行的,一不小心就會誤入岐途。
可是她沒有辦法,她需要生活費,她沒有文憑,也沒有人脈,甚至連時間也是限製的,她隻能去那些地方找工作。
從店麵的外頭看來,那似乎是間挺有格調的美容中心,想來應該是比較正規的。
盯著大門上的招牌看了差不多一分鐘,錢虔虔最終還是走了進去。
招待她的是一位打扮得低俗暴露的年輕小姐,聽說了她的來意後,對方就開始上上下下地打量她,那赤裸裸的目光讓她感到極不舒服。
錢虔虔強忍著掉頭走人的衝動,把來意再說了一遍“那個……請問你們招收銀員嗎?”
一個在她們身邊經過的中年男人無意間聽到她的話,目光在錢虔虔的身上轉了一圈後,轉身走到她們身旁停下。
“rose,發生什麼事了?”男人的手隨意地搭在年輕小姐裸露的肩上,手指有意無意地在那光潔的肌膚上畫著圓圈,目光卻滴溜溜地圍著錢虔虔那張漂亮的臉蛋轉著。
這男人西裝革履,衣冠楚楚,言行舉止卻儘是輕挑風流。錢虔虔把男人的舉止看在眼裡,秀眉不自覺地蹙起。
年輕小姐輕蔑地瞥了錢虔虔一眼,抬頭一臉嫵媚地對男人嬌笑“輝哥,這個小妞來應征收銀員。”
“收銀員?不好意思,我們的收銀員名額已滿了。”男人輕笑了聲,放開rose,傾身向她,戴著厚重金戒指的食指輕浮地挑起她圓潤小巧的下巴,“小妞,長得滿漂亮的,要不要應征我們的按摩小姐?時薪可是收銀員的十倍哦!”
強忍著作嘔的衝動,錢虔虔的腦袋微微一側,躲開了男人的手“不好意思,我對這個沒興趣。”冷硬地說罷,她毫不猶豫地轉身離去。
走出沐足城,夕陽已西下,白茫茫的天邊泛起灰蒙蒙的暮色。
大街上車水馬龍,霓虹燈閃著五顏六色的光,食物的香氣從路邊的餐廳裡傳出,直刺激著她轆轆的肌腸。
打開錢包,看看裡頭為數不多的幾張十元鈔票,錢虔虔掙紮了很久,最終還是把錢包放回口袋裡,默默地往居所的方向走去。
路漸漸地變窄,大街變成小路,高樓大廈變成瓦磚平房,人流也漸漸地少了,車輛的聲音幾乎已經聽不見。四周慢慢地變得靜謐,幽黑的夜色中,隻有幾盞忽明忽暗的路燈佇立在小巷兩側。
空氣很冷,錢虔虔攏著衣服的領口,慢慢地向巷子深處走著。忽然,她像是看見了什麼,怔愣地盯著某處,不自覺地停下腳步。
一米開外的燈柱前,一個斯文儒雅的男孩安靜地站在那裡,昏黃的燈光照亮了那張溫潤如玉的臉。
察覺到她的到來,男孩微微抬頭,四目相接的那一刻,錢虔虔清楚地在那雙漂亮的墨眸裡看到一抹來不及掩飾的複雜情緒。
“你怎麼會在這裡?”她淡淡地問,美麗的瓜子臉上不見一絲表情。
易軒宇顯然被她的冷漠怔著,愣了很久才反應過來,耳朵周圍的肌膚多了抹淡淡的粉色“我……我給你帶課堂筆記。”
說著,也不知道是想讓她信服,還是在掩飾什麼,他連忙從挎包裡掏出一個厚厚的筆記本遞給她。
“我不需要這個,我離開學校前,校長把接下來一個月的課堂筆記都給我了。”錢虔虔掃了筆記本一眼,沒有接,徑自走到小巷最末端的房子停下。
那是巷子裡最破最小的房子,三十平方不到的空間,牆體上的石灰剝落,露出最裡層的青磚。窗門是破的,被人在裡頭用兩塊厚厚的木板釘死了,透不進一絲光亮。房頂的瓦片是90年代那種黃色混凝土,上頭爬滿青藤。整棟房子看上去就像危樓,一副風一吹就倒的樣子。
易軒宇盯著那房子瞧了好半天,不敢置信地看著正拿鑰匙開門的她,訝異地問“這就是你居住的地方?”
錢虔虔回頭看了他一眼,似笑非笑地反問“怎麼了?很驚訝?”
“可是,同學們不是說……”他像是意識到什麼,忽然住了口,沒有說下去。
“怎麼了?怎麼不說了?”錢虔虔邊擰開鏽跡斑斑的破鐵門,邊無所謂地說,“他們說什麼?說我是富貴人家不愁吃喝的大小姐?還是被有錢老頭包養的下賤狐狸精?”
易軒宇的臉紅了紅,尷尬地站在原地,不知道該說什麼。
“很可惜,讓你們失望了。就像你看到的,我不過是一個住在貧民區的孤兒。”她自嘲地笑了笑,走進屋裡拉亮了燈,又探出頭來問,“你要進來嗎?”
易軒宇猶豫了半秒,抬腿向屋子裡走去。
房子的室內麵積比易軒宇想象中的更小,布置也十分的簡單,家具都是舊的,但很乾淨,就連縫隙裡也不見絲毫灰塵。
錢虔虔回頭看了他一眼,發現他傻傻地站在客廳中央,便指了指牆角的椅子說“坐吧!椅子雖然看起來是舊了點,但很穩固,不會摔著你。”
“謝謝。”易軒宇撓了撓腦袋,不自然地朝她笑了一下,走到牆角的椅子坐下。房子裡很靜,隻有錢虔虔忙活的聲音,易軒宇安靜地坐了一會,忍不住問,“你自己一個人住嗎?”他本還想問“你父母呢”,又忽然想起她剛才說自己是孤兒。
孤兒,那是代表她的父母已不在人間嗎?
“嗯,我隻有自己一個人。”她邊煮著開水,邊回答。
隻有自己一個人,這句話是指“這房子裡隻有她自己一個人住”,還是“這個世間上,她隻剩下自己一個人了”?
易軒宇微微皺起眉,躊躇了很久,終於還是忍不住問出心底的疑惑“那……你的父母呢?”
錢虔虔的動作一頓,臉上的淡淡笑意凝固在唇角,濃濃的痛楚漫上她的雙眸。
她背對易軒宇而站,後者沒有發覺她的異樣,隻知道她沉默了差不多一分鐘,聲音才緩緩地傳來——
“死了,他們都死了。”輕輕的聲音,不帶一絲感情,縹緲得就像來自另一個時空。
“虔虔……”易軒宇擔心地看著她,眼底浮上一抹憂色。
錢虔虔深吸了一口氣,回過頭時,臉上已恢複了那副似笑非笑的表情。
“沒關係,都已經過去了。”她無所謂地說著,端了一碗泡麵走到他旁邊的桌子前坐下。
盯著那碗毫無營養可言的油炸食物,易軒宇不禁皺起眉“你的晚餐就吃這個?”
“不然呢?除了低廉的泡麵,你以為像我這樣的人,還吃得起什麼?”她斜睨了他一眼,夾了大大的一口麵條放進嘴裡細嚼。
“不要吃了!”他皺著眉,一把奪過她麵前的碗,毫不猶豫地把麵條倒進不遠處的垃圾桶裡。
“你乾什麼?”錢虔虔瞪著他手上的空碗,好半晌才反應過來,“你瘋了?你把我的泡麵倒了,我今晚吃什麼?”
易軒宇沒有回答她的問題,擱下碗就往外跑“你等等,我很快就回來。”
看著他跑遠的背影,錢虔虔又是好氣又是好笑。這男人瘋了吧?大冬天的晚上不回家吃飯,在她家門前等了半天,就為了倒她的泡麵?
真是世界大了,什麼人都有!
錢虔虔搖了搖頭,回頭翻了翻,最後在櫃底找出了半條不知道放了多久的乾麵包。她正打算將就一下,乾麵包配白開水,把晚餐解決掉時,虛掩的鐵門被人推開了,氣喘籲籲的易軒宇出現在大門後。大冬天的晚上,他的額角竟全是薄汗。
“你又回來乾什麼?”錢虔虔蹙起眉,放下手上的乾麵包,目光落到他手上那個鼓鼓的環保袋上,“你手上拿著的是什麼?”
“一會兒你就知道了。”掩上門,他衝她神秘一笑,越過她,走進大廳最裡頭的小廚房裡。
錢虔虔好奇地尾隨在他的身後,想看看他要乾什麼,卻讓他半路攔住了。
“你在旁邊看著,我會緊張的。”他有些不好意思地撓了撓腦袋,繼而提議,“要不你先去外頭溫習功課?”
“不看就不看,我才不稀罕呢!”
錢虔虔撇了撇唇,一臉不屑地回到客廳繼續啃她的乾麵包,耳朵卻豎得高高的,仔細地聽著廚房裡傳出的聲響。
半小時後,廚房的門終於開了,易軒宇端著兩盤菜出來。
“這是什麼?”錢虔虔驚訝地看著他手上的碟子,撲麵而來的陣陣肉香令她忍不住咽了咽唾液。
“辣子雞丁和蕃茄炒蛋,我小時候父母很忙常常不在家,我又不喜歡去外麵吃飯,就跟保姆阿姨學做了幾道簡單的菜。”
易軒宇把菜放下,嘴讒的錢虔虔趁他去廚房拿碗筷的時候,連忙捏了一塊雞丁放進嘴巴裡。那鮮嫩香滑的滋味讓她頓覺意外,沒想到這小子看起來白白皙皙,一副十指不沾陽春水的樣子,做的菜居然這麼好吃。
“味道還可以吧?”不知何時,易軒宇端著白米飯站在廚房門口,笑眯眯地看著她。
錢虔虔臉一紅,匆忙把口中的食物咽到肚子裡,裝出一副滿不在乎的樣子“勉強能吃吧!”
易軒宇笑了笑,沒說什麼,走過去把飯遞給她“趕緊趁熱吃吧!天氣冷,飯菜涼了就不好吃了。”
“嗯。”誘人的肉香刺激著錢虔虔饑餓的腸胃,她迫不及待地接過,大口大口地吃了起來,什麼矜持什麼害羞早已拋到九霄雲外。
易軒宇靜靜地凝望著她,唇畔不自覺地漾起一抹滿足的笑。
“對了,休學這段時間,你打算怎樣過?如果你需要的話,我可以天天過來給你補習功課的。”
“我的功課沒問題,我有校長給的課堂筆記,我可以自學的。”錢虔虔頭也不抬地消滅著桌上的菜,口齒不清地回答著他的問題,“我打算找份短期工,我的積蓄快沒了。”
“你今天這麼晚回來就是因為找工作去了?”
“嗯。”
“那找到了嗎?”
錢虔虔的動作一頓,腦中掠過沐足城那個庸俗男人的輕浮笑容。那雙水墨色的明亮星眸頓時黯了下來,她失落地搖了搖頭。
易軒宇看著不禁有些心疼,想也不想就脫口而出“我家蛋糕店最近在招人,你要是不介意,不如來試試?”
錢虔虔抬頭訝異地看著他,那雙黯淡的眼眸像是接通了電源般重新亮了起來“可以嗎?”
易軒宇本在心裡為自己的衝動而有些忐忑不安,現看見她歡喜的表情,他的心情頓時沒緣由變得的明朗起來,逐挺起身子,拍了拍胸膛保證道“當然!包在我的身上!”
錢虔虔一下子被他的誇張表情逗笑了,薔薇般的粉唇輕輕地上揚起一道好看的弧線,那雙亮晶晶的水眸在燈光的映照下像是盛滿了璀璨的星光。
易軒宇不由得看呆了。
“工作的事,謝謝你了。彆老站著,趕快坐下來吃飯吧!你再不吃我就要吃光了……”錢虔虔夾了塊雞丁正要往他碗裡送,卻發現他麵前空蕩蕩的,“咦,你的碗筷呢?”
易軒宇這才想起自己一放學就往這裡跑,父母是不知道的。抬頭看了眼牆上的老式吊鐘,已經八點多,他匆忙拿起椅子上的書包往外走,“我不吃了,你吃吧!我要回家了,我父母不知道我來找你,我再不回去他們會擔心的。”
錢虔虔盯著他往外走的背影,心裡掙紮了片刻,在他出門前喚住他“易軒宇!”
“嗯?”他輕輕地回頭,桔黃色的燈光映在那張溫柔的俊臉上,那雙略帶疑惑的眼眸靜靜地凝望著她,烏玉般的眼瞳裡仿佛有瑩光在流轉。
輕咬著唇,她的眼睛一眨不眨地和他對視著,看似淡定的水眸中隱含著一絲不易察覺的脆弱“為什麼要對我這麼好?”
長長的眼睫毛有如蝶翅般顫動了下,他的唇邊浮起一抹溫暖的笑“因為我們是朋友呀!”
他的語氣是那麼的理所當然,仿佛她問的是一個很傻卻很可愛的問題。
凝望著他漸漸融入夜色中的身影,沉寂了將近半年的心頭一次起了波瀾。
原來,這就是朋友。
有朋友的感覺,似乎並沒有想象中的那麼壞。
第二天傍晚,易軒宇如約把錢虔虔接到自家蛋糕店裡。
坐在蛋糕店的秋千式搖椅上,錢虔虔心不在焉地打量著周圍的裝飾,心情莫名的緊張。
易軒宇把一杯卡布奇諾放到她麵前,笑著說“我親手泡的,試試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