情況不容他多想,對側窗戶傳來木板擠壓扭曲聲,勉力恢複的理智催促他用力拔出長劍。
回抽的過程並不順利,布滿顆粒感的劍身在縫隙裡磕磕碰碰,刮下黑白相間的焦粉碎渣,粘連的乾膠樣物質牽扯拉絲,真就和用了半場手術沒清理的電凝探頭一樣,被包裹得看不出原來形狀。
窗戶在重壓下徹底破裂,明亮的白光湧入房間,蓋過火盆的光亮,物體的影子拉得長而纖細。
絮絮不休的疊句再度回蕩在空間中,在牆壁間來回反射,吟唱得最大聲的濕滑腕足率先伸進房間。
蔓延的焦躁在腦海裡被摁住,在一次次經曆它們的聲音後,抗性不可避免地產生了。
可能是這種討厭的噪音也得經過感覺器官發揮作用,而反複的刺激終於讓感受器的適應性生效,選擇性地減少對它的反應。
邏輯思維再次占據上風。克拉夫特沒有轉身直視它,而是俯身撿起了又一個魚油罐。
布置終歸還是發揮了作用,伴隨著傾倒內臟器官般粘稠物落地聲的,是清脆的機括彈起響動。
克拉夫特等待的就是這一刻,精神做好準備,迎接又一波嘶鳴聲浪。
這無疑是對意誌力的考驗,尚存一線清明的腦海第一次在維持自主意識的狀態下經受了它的洗禮。
可以的話,克拉夫特倒是寧可和之前那樣暫時失去意識,那種意識喪失的生理逃避反應,是避免全數接下閥值外刺激的機製。
骨骼肌在不自覺震顫,呼吸急促,心室盲目地高頻收縮著,胃袋酸液反流,燒灼感上湧,但意識刻意地保持了清醒,竭力指揮顫抖的身體拋出油罐。
向著記憶中窗戶位置,它現在一定被固定在原地,油罐準確地砸在它身上,劣質罐體哐當碎裂,油液在滑膩皮膚上鋪開。
它還沒意識到問題的嚴重性,自顧自地吼叫,直到克拉夫特恢複了對身體的掌控,旋身用劍挑起火盆,飛散的熾熱碳火和漫天火星向它撒去。
明暗不定的飛火流光照映那個蠕動生物的全貌。
令卡爾曼著迷的腕足結構外生長著明亮的光瘤和揮舞的細小分支,遍布空洞腔管者呻吟嘶吼,生長口器與利齒者咀嚼吞噬周圍同類。
往次目睹它的殘缺記憶沒留下太多有效信息,唯獨記得成排的鋸齒牙列。
而在有所了解後看來,那分明是催生了過多尖牙的牙床,做出隻適合撕碎的單一構造,安放在最容易接觸獵物也是其餘分支的地方,由中樞未知的神經係統控製著胡亂撕咬。
滿是溝壑的表皮被屈曲的關節頂起,運動都是長骨銜接成的骨鏈關節屈伸,帶動本不可能用於攀爬的腕足做出支撐、牽拉動作。
糾纏的腕足分不清數量,長出這些扭曲之物的軀體,是一個以克拉夫特的見聞都無法確切描述的褻瀆之物。
那是一個主體由贅肉、碎骨、無用增生等一切“不必要”內容混成的大集合,點綴以五官、毛發,凡是沒在“完美”結構腕足裡用上的東西,全被填進了這裡。
它們雜亂地相互嵌合,像個特彆放大版的畸胎瘤。皮膚艱難地蒙住了部分表麵,由肉芽組織來填補空缺。
然而無序的增生彌合往往超出實際需求,瘢痕突出,新生小血管紮根其中。又因沒有角質層保護反複劃破再增生,贅生息肉如肉角突出成簇。
拉長的外耳似乎是體積膨脹的結果,側邊咧開無齒無舌的口腔,空洞地張大作無聲咆哮狀。沒有瞳孔的黃白色眼球徒勞旋轉,在翼狀胬肉下擁擠的眼眶裡三兩聚集。
一些小型的腕足在上麵抽芽生長,有的已經初具規模,更多的是在大腕足根部無力垂掛下來,像是缺乏養分。
碳火從空中落下,點燃魚油,爆發的火焰籠罩了它的幾條大小腕足,嘶鳴的協奏推向高潮,像在用小刀刮擦精神與肉體,亦真亦幻的雙重疼痛拷問意識。
蠕動之物瘋狂掙紮,拉扯那條被捕獸夾咬住的腕足,不顧錯合鐵齒撕裂肌肉,用極大的力量把夾子連帶鏈條固定長釘一起從地麵上拔起,深可見骨的傷口溢出渾濁的發光白液。
聳拉著近乎斷裂的殘肢,它終於重獲自由,凶殘的細支張開口器,畸形累贅的團塊狀身體在燃燒腕足的推動下,嘶吼著向克拉夫特直衝而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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