隨後,極熱的氣體和流油鑽進任何還敢於張開的腔道裡,烘烤敢於挑戰它短暫而輝煌權威的愚蠢脆弱組織,判決結果從五分到十分熟不等。
燃燒,劇烈而殘酷的燃燒,能量最直觀的表現形式猶如巨爪合攏,從外向內蹂躪摧毀這個有機物、鈣鹽和水搭建的精巧、惡意的生物傑作。
水分來不及滲出就被蒸發,表皮卷曲皺縮,發黑脫落。肌肉攣縮,關節彎曲,腕足扭成曲折攣縮的的形狀,分支在短暫掙紮後化為焦黑不可分辨的物質,糾纏著繼續燃燒。
無瞳的眼球像戳破的水泡流出變性的內容物,本就不明顯的拉長五官烘烤融化,滋滋作響的油水混合起泡,滾滾濃煙裡,刺鼻煙熏味跟異樣的脂肪煎油氣味充溢空氣的每一寸。
當想到在燃燒的是人類組織時,那種令胃腸道翻騰的氣息,便又增添了一重精神上的極度反感。
徒勞掙紮宣告失敗後,未想到的變化在它身上發生。克拉夫特看著它逐層剝脫,從最外層的腕足離斷分開,逐節掉落。
剛開始還以為是烤乾的部分無法承受自重而崩潰,而後才注意到,內層還有紅灰色的肌肉與骨骼分離,腱膜枯萎敗壞,沒來得及燃燒就已經廢棄。
一種支撐著這個不可能存在肉體的力量同水分一起被從無可挑剔的“外設”抽離,運動係統被放棄,多餘的贅生物萎縮乾癟。
火焰更快地吞噬著這些失活組織,蔓延的火勢緊跟它的收縮,逼近核心。
按理來說,如果是純粹的人體結構再組合,早該失去了所有生機。但在拋卻了腕足、團塊狀外層後,依舊有東西在內部活動。
燃燒,脫落。
有個核心在勉力調整這個平衡,本能地拋去不可挽救的部分,以求從火海絕境生存。
從這個角度來看,它不像是總體的一部分,更像把自身當作一個可以獨立存在的個體,其中邏輯類於大腦認為隻是暫居於一個輸送養分、供給庇護的居所,視身體為“他物”而非自我。
不過這種應對措施注定不會生效了,火焰照舊燃燒,身處中心無論如何都無法避開,越來越多的灰敗組織崩塌化作新的燃料,展現出拋棄它們的內核。
渾濁粘稠的流動光芒,如心臟鼓動舒縮,不比表皮的光瘤更明亮,而是突出厚重粘稠感,高密度的肮臟白色,真菌感染膿點樣的色調。
在深處,它蠕動著,火焰每一次騰起就越往內收縮一分,活動空間不斷減小,黏稠惡心的感覺也愈發濃重。
即使這種以聲帶吟唱的蠕行生物外表已經超出人類承受極限,這黏稠的核心在殘骸中還是格格不入的、有自主意識的病灶,與其他部分缺乏關聯,也不是人體結構中能找到的成分。
無需多言,克拉夫特拄著劍站起身,沒了嘶鳴乾擾又休息了一會,他現在已經能站起身去拿火把。
在火池的邊緣點燃,稍加瞄準丟進掙紮不休的核心,給它加了把火。
萎縮乾硬的組織成了最後的焚化燃料,那個東西蠕動著收縮,然而已經沒有避讓餘地,火焰合圍而上,憎惡之物最後的殘留歸於無差彆的燃燒,那惡意的白光徹底湮滅了。
它的收縮給燃燒帶來了極大的方便,乾縮組織接替油脂,負責這場盛大篝火後半段,連接關節的軟組織焚儘,骨架坍塌,骨骼中有機成分喪失,表麵熏黑。
早轉移到窗邊的克拉夫特等待自己人生中參加的第一場、可能也是最後一場篝火晚會慢慢熄滅,骨殖狼藉攤開一大片,形狀千奇百怪的表麵碳化組織難分來源。
走近高溫尚未散去的火場邊緣,對一塊焦黑骨頭一腳踩下,它在劈啪脆響聲裡碎作小片,果然跟係統解剖學老師說的那樣,煆燒骨裡有機成分少,又硬又脆。
當年課上可沒機會摸到一根,老師在玻璃框裡展示了那根全教室幾箱骨頭裡唯一的煆燒骨,沒想到時至今日竟能浪費一根試試質感,還無需擔心醫學倫理學重拳,不得不說真的有點奢侈。
這地上還有不少散落的,大小都有,上下肢、軀乾骨俱備,要不是潛在的危險,真想帶回去做教具。
他胡思亂想著排解精神壓力,眼前還在閃爍的扭曲、蠕動虛影稍微淡去了些許,耳邊還有著忽遠忽近、重疊幻聽,好像這些殘骸仍未死去,隻是暫時失去了凡人所定義的肉體生命。
現在是個回去的好機會,但他的工作還沒完成。中間那團燒完後順眼多了的東西裡麵,或許藏著他想要的答案……
也可能是另一個謎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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