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水不造作!
裴語遲茫然地看著腳下屬於他們的世界破碎瓦解,他以為自己早已鐵石心腸,可這一刻的疼痛卻依然劇烈得超乎尋常。它將所有理智擊得粉碎,將心蝕出無藥可救的傷痕。
他最終,隻能一步步挪動沉重的步伐,轉身離開這個屬於他們的地方。留給他的,隻有伸手可及卻握不住的記憶,和指間消失的最後一絲餘溫,將身後的葉晚棠和屬於他們的過去拋諸腦後。
一分鐘以前……
正當兩人相擁而泣之際,陽台的玻璃門被推開。一陣喧鬨打破了寧靜。希雅本想與奧利弗一起去陽台欣賞夜色,被奧利弗摟著從晚宴上走出,希雅歪頭掃視,一眼看到距離自己咫尺的陽台一側,裴語遲與另一個女人相擁的一幕。頓時愣在了原地。
裴語遲個頭高大,容貌顯眼,希雅一眼就認出了他。這一瞬間,希雅感覺自己像是看到了不該看見的東西,鑽進了彆人的秘密。她從未見過裴語遲如此親密地擁抱一個女人。兩人突然收聲,正欲進退兩難……
就在這時,裴語遲或許察覺到了身後的目光,迅速地放開懷中的女人,轉身闊步朝著他們站立的玻璃門快步走來。
就在他們擦肩而過的那一刻,希雅看清了他眼中的恍惚與破碎,他的眼神表情那麼空洞,悲壯,仿佛整個世界都坍塌了。
裴語遲完全無視他們的存在,在玻璃門打開的那一刻,悲傷與靜謐被生生打破;而在那扇門再次關閉後,一切又歸於平靜,隻除了那個男人眼中的淚痕,以及希雅心中的惆悵與不解。
這一瞬間,希雅感覺自己被卷入了某個自己沒有資格介入的悲劇,她不明白發生了什麼,隻知道此刻,這個男人似乎變了個人,那麼悲傷,那麼陌生。
她成為了總是能見證他支離破碎的女人,這是一種什麼奇怪的緣分……
這時裴語遲已經離開了陽台,希雅和奧利弗四目相視,一時間,兩個人都不知該說些什麼,隻是默默地站在原地,試圖理解剛才發生的一切。
最後,還是奧利弗先開了口“他不是你的主持搭檔?”
希雅輕輕搖頭,但依然一臉茫然“我們可能……打擾了人家。”
“他怎麼了……”
“我不知道,”希雅重複道,“我也不知道……”
男朋友輕輕地將她攬入懷中“親愛的,我永遠不會讓你哭泣。”
“這裡風有點大,”她努力擠出一絲笑容,“我們還是進去吧。”
奧利弗欣然同意。就在這時,希雅的視線不由自主地向陽台的一側飄去,那個女人仍然靜靜地站在角落裡。
月色下,女人的側臉顯得異常蒼白,她定定地望著裴語遲離開的方向,眼底是那麼深沉的哀傷,仿佛那扇玻璃門關閉了,就把她心中最後一點希望也擋在了外麵。
那一刻,希雅覺得自己似乎看到了那個女人的心被生生剖開,血淋淋地暴露在外,她眼裡,隻有那道被關上的門,和自己破碎的心。
這太過尷尬的場麵,使得她最終隻能避而不見,跟著奧利弗離開了陽台……
兩人關上玻璃門,離開了陽台——就像什麼都沒發生過一樣。
……
不知過了多久,裴語遲坐在車內,目送著葉晚棠的車子變成一個小點,消失在漆黑的道路儘頭。
他重重地靠在座椅上,緩緩合上眼簾,任由眼淚肆意流淌。片刻,一直緊繃的身體開始顫抖。最終無法自控地哽咽出聲。
他用力捂住自己的臉,肩膀劇烈地聳動,指節泛白,他試圖控製自己的身體找回平衡。淚水從指縫流出,打濕了衣襟。
他閉上眼,眼前不是黑暗,而是她倒在懷裡抽動的氣息。從今以後每一次他閉上眼,那樣的畫麵都會不請自來。他已經儘力隱忍到了極限,可最終還是敗給了自己。
他解開衣領的扣子,想要緩解這種窒息的感覺。
小廖什麼也沒說,他推門下車,緩緩地關上車門,踱步遠望,車裡傳來一聲聲撕心裂肺地啜泣。那是他此生聽過的最為絕望的哭聲,透著深深的無助和生生被扯碎的心。
小廖望向車子,車頂昏黃的燈光下,裡麵一個模糊的人影,低垂著頭,顫抖著,支離破碎,仿佛要將他在這一場巨大的幻滅中挫骨揚灰。
他終究還是一個普通人,有脆弱,有軟肋,也會為了深愛而心碎。這樣的宣泄,也許會讓他好受些。他哭得很傷心,很徹底,卻也很釋然,仿佛隻有流儘這些淚,他才能真正邁開步子,向前看……
生命的痛苦,都源於太過深愛。而真正的放手,就是學會在失去之後,重新擁抱希望。這一次,他終於還是救他不回,
小廖就這樣靜守一旁,陪他度過生命中最漫長的時刻。
……
希雅靜靜地和奧利弗依偎在沙發上,手中握著一杯未動的香檳,而她的思緒卻早已飛到了彆處。
腦海裡,那個在陽台上發生的一幕仍然交替出現,裴語遲與那個女人緊緊相擁,而後他擦肩離去時眼角的淚光。這個意外的驚鴻一瞥,成了她對裴語遲的全新的認知。
她開始尋找自己所有的與裴語遲相處的記憶,突然,她想起了醫院,對,她記得在醫院裡,有一個叫裴語遲“小裴”的女人一直在照顧他。難道她就是陽台上那個女人?
那麼,他們兩人的關係會是……情侶?
她開始理解裴語遲鐘情的女人,和他一貫秉持的審美,的確如出一轍。他熱愛的,似乎一直是那種久遠時代才會產生的美,寧靜,溫婉,而又神秘耐人尋味。
希雅覺得腦袋無比混亂——儘管這一切與她沒有什麼關係,可她的思緒就是不由自主地往那些問題上跑。而身邊的奧利弗已經醉得不省人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