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語遲狠狠將手中的煙頭掐滅在昏黃的路燈柱上,發出一聲沉悶的"啪"的響聲。火星子在雪地上蕩開一圈圈的漣漪,最後化作了一小撮將要很快被風雪吹散的灰燼。
幾縷淡淡的白煙在燈光的照映下緩緩上升,很快就同那飄搖欲墜的雪花融為一體,消散在這個寂寥的冬夜之中。
煙灰在雪地上灑落出一小撮灰黑色的印記,在這白茫茫的一片中顯得那麼刺眼,寂靜無聲地注視著這個原本英武沉穩的男人此刻失常的模樣。
他用力抻了抻有些發酸的手臂,摸出了口袋裡的那枚定情戒指,無比眷戀地注視著,似乎想要將它的每一個細節都深深地刻在腦海裡。
可隨即,他的眉頭狠狠地一皺,五官也跟著扭曲了起來,眼中閃過一絲決絕的神情。
猛地將戒指高高舉起,所有的痛苦和憤怒似乎都凝聚在這個動作之中,接著裴語遲狠狠地將它拋向了不遠處的那片一望無際的雪地!
“彆……”王英俊見狀趕忙喊出聲來,下意識地想要衝過去阻攔,卻為時已晚。他看著戒指離去的方向,續搖了搖頭,剛邁出的步伐在雪地上陷了進去。
戒指在空中劃出一條璀璨的弧線,在路燈昏黃的光線下,冰冷的金屬光芒晃得人眼睛生痛,最終消失在了茫茫白雪之中。
裴語遲正了正身上被風雪扭曲的大衣外套,大步流星走向了車子的方向。
王英俊連忙追了上去,本能地想要阻止他,卻被裴語遲狠狠揪住了領口,對上了他那雙猶如深潭般沉寂而又暗湧的眼眸。
“回家!”
這兩個字說得太過決絕而又低沉,霎時將所有呼嘯的風雪聲全部掩蓋。空氣靜止了幾秒,王英俊呼吸都微微有些紊亂了。
他從未見過裴語遲如此失常的模樣,眼中再無一絲往日的柔情,隻剩下了冰冷而堅硬的寒意,仿佛此刻的他與往日判若兩人。
王英俊怔怔地看著他,良久沒有作聲,心中不禁浮起一股沉沉的悲哀。也許,對於裴語遲來說,這份感情真的已經到了儘頭。
伴隨著一陣巨大的輪胎摩擦聲,那輛白色的商務車迅速竄出,揚長而去,留下了一陣白色煙霧,將周圍的景物都模糊成了一片朦朧。
就在此時,花壇的後方,不遠處。
希雅原本是不想見他的,可接到小倩的電話後,得知他們隻是因為警方的辦案被困在了殊殊家裡,自己竟然還會對他生出了那樣的猜忌,簡直是太過莽撞了。而且他此刻人還不太舒服,王英俊又沒帶藥在身邊,希雅不禁心疼萬分。
想起在那股心灰意冷的憤怒之下,自己竟把戒指遺棄在了燈柱那裡,生怕被他發現,於是急急忙忙下樓尋找。可等她趕到街角時,遠遠地就看見那輛熟悉的白色商務車以飛一般的速度駛了過來,隨後緩緩停在了路邊。
希雅的心怦怦直跳,生怕被發現,暗暗藏在一旁的陰影處不敢出聲。透過冷冽的風雪,她隱約看見裴語遲拎著一大捧鮮豔欲滴的紅玫瑰花走下了車。
希雅的目光越過他飄向街角的那盞昏黃的路燈,心頭“砰”地一聲沉了下去——那裡分明就是她扔掉戒指的地方!可她擔心的事情還是發生了,裴語遲若有所思地朝那裡走去,第一時間就看到了被自己掛在燈柱上的戒指,隨後臉上露出一絲黯然。
然後,他開始抽煙。火苗在風中搖曳,幾次嘗試才點燃了煙頭。他深深地吸了一口,煙霧在他的肺部盤旋,然後緩緩吐出。他的手指夾著香煙,時不時地輕輕抖落煙灰。動作看起來有些心不在焉,煙頭的紅光在黑暗中忽明忽暗,像是他內心跳動的火焰。此刻的他,就像一幅靜止的畫麵,凝固在這個寒冷的夜晚。
香煙漸漸燃儘,他卻遲遲沒有掐滅。直到煙蒂燙到了指尖,他才如夢初醒般回過神來。他輕輕歎了口氣,將煙蒂扔在地上,用腳尖碾滅。
那一刻,仿佛有什麼東西也隨之熄滅了。裴語遲最後看了一眼遠方,轉身走入了夜色之中。
看著他將那枚璀璨的戒指從燈柱解下,凝視了半晌,希雅的心情再次沉重起來。裴語遲的側臉在昏暗的燈光下時隱時現,眉頭微蹙,雙眼緊鎖,似乎在糾結什麼。希雅屏住呼吸,生怕驚動了什麼。
終於,他抬起頭朝四周打量了一圈,似乎在確認什麼,隨即伸手將那束豔麗的玫瑰輕輕放在了雪地上。希雅的視線不由自主地被吸引了過去,看著那束嬌豔的花朵在燈火的照耀下熠熠生輝,美得幾近令人賞心悅目。
可就在她出神的當口,一個物件在她眼前閃過,瞬間在空中劃出一條奪目的弧線!希雅驚愕地睜大了眼,隨即才看清那竟是那枚熟悉的定情戒指,正在空中閃爍著耀眼的金光。
接著,歸於平靜了。
裴語遲拉了拉身上被風雪扭曲的大衣,頭也不回地大步流星走向車子,揚長而去。就這樣,他的身影在朦朧的雪霧中漸行漸遠,最終銷聲匿跡。
希雅眼睜睜看著這一切,雙腿漸漸失去了力氣,整個人癱軟在了雪地上。她捂住嘴,卻忍不住淚水洶湧而出,哽咽得說不出一句完整的話來。
她明白,這一次,他是真的決絕了,也再也不會原諒自己的草率和多疑了。
本來是抱著期盼的心情來看他的,卻沒想到竟是親手將這份感情葬送了。那個對自己如此好的男人,被自己傷透了心,如今終於狠下心來將自己遠遠地推開,扔掉了最後的紐帶。
什麼都不要了。
希雅泣不成聲,她太清楚,這一次他是真的走了,永遠都不會回來了。
這時,慕才良從身後追了上來,想要將她扶起,卻被她狠狠甩開。希雅擺脫他的束縛,獨自向著那片廣闊的雪地走去,試圖去尋找什麼……
而那束紅玫瑰,就這樣被孤零零地遺落在了路邊的積雪之中,很快便被白雪徹底掩埋……
第二天黎明破曉時分,京城機場已在晨光熹微中熱鬨起來,熙熙攘攘的人潮在寬敞明亮的候機大廳川流不息。希雅臨時決定將原定的晚間航班調整為拂曉啟程的一趟航班,這個變故讓小廖措手不及。
此刻的小廖並非棲身於裴語遲的家中,而是因公出差楓林衛視,暫居酒店之中,因此對昨夜發生的種種糾葛全然無知。
直至清晨接到改簽通知,他才慌忙整理行囊,在王英俊駕駛的汽車飛馳之下奔赴機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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