朝廷給恒東定了七十四項大罪,除了最常見的那些罪名,還有些奇怪的罪名隻怕就連當初的緝事廠也想不出來。
太後看著那些罪狀,臉色越來越難看,最後再也無法控製住情緒,重重一拍書案,摔斷了手裡的朱筆。
斑斑紅點落在牆,如紅梅般好看。
“什麼亂七八糟的東西!”
最終太後隻批了幾條罪名。
主要就是散漫無禮、事君不誠之類。
但不管她批多少條,恒東注定要名垂青史了,當然是惡名。
想到這點,她生出一些歉意。
她來到了禦花園,揮手讓撐傘的宮女離開,走到那棵栗子樹下。
這裡是他們曾經站過的地方。
雪落在她的身上。
她看著遠方,漸漸紅了眼眶。
“不管怎麼說,他就這麼走了!”
……
聽到這個消息,秦國全體軍民陷入狂喜之中。
在掃平宇內、一統六合的道路上,他們唯一需要擔心的便是趙國,更準確來說,就是恒太監一人。
但秦皇根本不相信這個消息,認為這肯定是個陰謀。
恒太監在趙國的根基如此雄厚,手段不遜於己,剛好另立了一個小孩子為新君,正是最風光的時候,怎麼可能忽然舍去所有一切,就這樣消失?
無數密諜與高手被派出了鹹陽城,在世間各處尋找恒太監的消息,卻始終無所獲。
除了秦皇還有很多勢力試圖尋找何太監的下落,或者接收他留在世間的政治、軍事遺產,至少也要確認他的生死,但也沒有找到任何線索。
恒太監就這樣就消失了,就像景天一樣。
哪怕偉人離去,太陽也會照常升起,時間繼續流逝,轉眼又是數年,問道至今已有四十二載。
趙國在太後的統治下沒有出什麼亂子,但也不可能再像當年那般強盛,鋒芒漸失,無力再與秦國爭霸。
此消彼漲,把楚國國力消化吸收後的秦國變得更加強大,鐵騎所向無敵。
某天清晨,朝陽初升,秦皇起床後走到窗邊,嗅著宮外傳來的燒漆味道,微微皺眉。
為了準備日後的大戰,秦國方麵一直在不停地儲備軍械、盔甲,這些味道與那些煙塵都是不可避免的代價。
秦皇早就習慣了這種味道,甚至有些享受,但最近這些天他的咳嗽越來越嚴重,在他心上蒙上了一層陰影。
他是修行強者,自然知道自己沒有病,但不知道為什麼就是覺得很不舒服。
皇後娘娘端著一碗銀耳湯走了過來,碟畔放著三塊秋梨膏糖,小心翼翼問道“陛下,要不要請禦醫來看看?”
秦皇的眉皺得更深,厭憎地看了她一眼,說道“什麼都不懂的婦人,哪裡來這麼多話?”
說完這句話,他拂袖而去。
皇後臉色蒼白站在原地,怔了怔才醒過神來,趕緊把食盤放下,跪地相送。
她知道陛下要去淑宮見那個女人。
每當有什麼大事要發生的時候,陛下便會去那裡,就算沒有什麼大事,陛下也更喜歡在那裡喝茶。
陛下與那個女人見麵的次數甚至比與她還多,但她不敢有任何怨言,因為她知道那個女人在陛下心裡的地位比自己高無數倍。
……
淑宮如往年那樣安靜清幽,水池裡的殘荷沒有破敗的感覺,可能是因為廊畔懸著的燈籠裡還殘著昨夜的香燭味道。
秦皇解下大褸,扔給迎上來的宮女,坐到琴台對麵,深深地吸了口氣,覺得情緒安定了很多。
明蘭坐在琴台那麵,手指虛按著琴弦,黑發隨意挽在身後,就像垂在手臂間的白緞般自然好看。
“恒太監應該是真的出了海,至少短時間裡無法回來,楚皇就算活著也不敢冒頭,而且就像你當年說的那樣,一個人翻不出什麼浪花來。”秦皇拿起茶杯喝了口,繼續說道“我想把局麵往前再推一推。”
明蘭抬起頭來,看著他說道“你今天顯得有些著急。”
這樣的語氣讓秦皇覺得有些不舒服,輕咳兩聲,說道“該辦的事情總是要辦,早些辦完也好。”
明蘭低頭看著指下的琴弦,問道“齊國?”
“雲棲現在聲望太高,齊、趙、舊楚,甚至就連朕的鹹陽城裡都有不少追隨者,但他偏偏卻要講什麼非戰。”
秦皇放下茶杯,眼神微冷說道“朕要一統天下,他和他的學說會帶來很多麻煩。”
明蘭沒有抬頭,說道“你準備怎麼做?這種人不能輕言殺之,不然萬民離心,想征服天下會有更多麻煩。”
秦皇說道“朕想試試看能否說服他。”
“一齋先生的書生很難被說服,因為他們自己的道理太清楚。”
明蘭輕撫琴弦,說道“雖然蘇道之已經忘了自己的來曆,但想來也是如此。”
秦皇說道“朕會用鐵一般的事實告訴他,想抵抗朕的鐵騎,反而會給世間萬民帶來更多災難與痛苦,不如直接投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