濃姬流淚說道“那是我丈夫,父親大人殺了我丈夫,而且讓他死的如此恥辱。”
這下連崇文都震驚了,腦子一下混亂起來,嶽父居然因為微不足道的小過處死女婿,這是什麼道理這是什麼道理?!他手指急促的抖動著,一時間想不出所以然。
倒是濃姬在短暫的失態以後迅速恢複過來,她以極大毅力克製著內心的驚濤駭浪,顫聲說道“父親大人是在向幕府認輸,他可以支持堪合貿易,為此不惜出賣鬆浦黨,條件是鐮倉公方成為下一任幕府將軍。”
崇文腦子依然在糊塗之中,他自言自語道“這不會是又一個緩兵之計麼,如果他真打算支持勘合貿易,那他還要新航線做什麼大內義弘大人啊,你腦袋裡頭到底在想什麼。”
茶室裡,斯波義將不動聲色的說道“這麼說,大內大人支持勘合貿易了?”
大內義弘說道“如果是將軍殿下的《禦教令》,在下隻能支持,否則就是謀反。”
斯波義將皺著眉頭說道“我還是不敢相信。”
大內義弘冷冷說道“隻要鐮倉公方得到應有的正義,大內家死尚且不懼,一些貿易利益又算的了什麼,你以為天下人都是斯波家麼。鐮倉公方同意限製關東將軍的權力,將甲斐和伊豆兩個直屬國領地交給關東管領,斯波大人可滿意了麼?”
斯波義將依然皺著眉頭,似乎陷入了沉思,良久沒有說話。畠山滿慶忍耐不住,問道“那麼大內家將得到什麼?”
大內義弘長籲了一口氣,說道“大內家以為,堺城應該結束自治狀態,歸於幕府管轄之下,大內家不才,願意出任堺城代。”
斯波義將從牙縫裡擠出了一句“無恥。”
細川賴之冷笑著說道:“做夢!”
正在這時,絕海中津捧著小茶幾從茶房中走出,躬身說了一句“失禮了。”茶幾擺在夢窗疏石麵前,茶幾上正是大內家的異寶楢柴肩衝茶合。
茶合上擺著一隻名貴的唐代陶碗,碗中盛著磨好的綠色茶粉,摻雜著同樣磨成粉狀的各味調料。一隻紅泥執壺盛著半壺沸水,竹製茶筅放在紅泥壺一旁。
夢窗疏石輕輕撫摸著楢柴肩衝,歎息道“絕世珍寶啊,大內大人好福氣。”大內義弘微微頷首,歎道“福氣也要長久才好,京都的事情,拜托了。”
夢窗疏石拿起紅泥執壺往茶碗中注入了一點沸水,開始用茶筅攪拌成膏狀,一邊輕輕攪拌,一邊說道
“此茶名為佗茶,佗之本意,在於佛心清淨無垢。從露地到草庵,拂去塵土,賓主坦承相交,不必拘泥規矩、茶器、身份,來到這間茶室就是緣法,一切皆平等。大內大人有話請講便是,不必在意茶室外的煙雲,也不必揣測京都的福禍。”
大內義弘微微一笑,說道“大師所言甚是,既然如此,請恕在下直言,鐮倉公方顯然是接掌幕府最合適的人選,他能給予諸位的,也是義滿殿下給不了的。”
細川賴之尖聲說道“恕在下不能苟同,細川家不會為了家門利益辜負義詮將軍恩義。”
大內義弘哈哈大笑“那麼堪合貿易呐?在下已經同意了幕府的主張,哦,應該說是諸位的主張。”
佐佐木道譽冷笑著說道“據我說知,大內大人依然在與大康海賊交往,幕府不能相信大人的誠意,除非大內大人親自到幕府謝罪。”
大內義弘說道“那麼鐮倉公方的條件呐?”
斯波義將傲慢的說道“不管怎麼說,大內家也是義詮將軍的家臣,隻有先取得幕府諒解,大內大人才有代表鐮倉公方商談的資格,請大人無論如何儘快入京。”
大內義弘轉過頭對夢窗疏石笑道“看來在這間茶室裡,有人並不同意大師的主張。”
此時夢窗疏石手指上下飛舞,一邊加水,一邊將綠色茶湯打出泡沫。在老和尚嫻熟的手指控製下,雪白的泡沫彙聚又分散,漸漸在茶碗中央彙集成“天下”兩個字。
絕海中津輕聲驚歎“想不到此生還能見到如此茶道,實在是三生有幸。”
與會諸公也發出一陣輕輕的驚呼。
夢窗疏石不動聲色,緩緩說道“眾生皆平等,誰都有言語之權,不同意老衲再平常不過。在茶室裡商談,總比戰場上用刀兵商談的好。”老和尚終於完成了最後一步點茶,一碗仴國絕世無雙的好茶就此完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