為什麼我是反派還自帶吐槽役！
“不……快走……”
婁月娘從睡夢中醒來，聽見枕邊人的囈語。
“……快停下！！不要再繼續……”
她沉默著攏了攏身上的紗衣，起身將房間的門窗關緊。
但很快，囈語的聲音便消失了。婁月娘轉過身時，那人已經坐了起來，閉著眼微微喘息。
婁月娘抿了抿唇，走到床邊，輕輕拍了拍他的背
“霖晗……你又做那個夢了。”
卻是肯定的語氣。
事實上，在淩家那場“五年之約”的大戰之後，淩霖晗的狀態遠比現在還要更差。在婁月娘再次見到淩霖晗的時候，他身形疲憊而瘦削，在夜晚幾乎無法入眠。
因為隻要一閉上眼睛，他似乎就會回到淩家的擂台之上，回到那場混亂的廝殺之中——他既救不了那些被心魔控製的無辜者，也救不了被圍攻而奮力抵抗、奄奄一息的淩耀。
一直到淩耀在聖泉穩住了傷勢，恢複了修為之後，情況才漸漸好轉起來。至少這幾年，淩霖晗已經很少會夢見那個時候的畫麵了。
淩霖晗揉了揉肉微痛的太陽穴，言語中卻已經沒有了睡夢中那邊驚慌恐懼的情緒
“嗯。大概是因為……今天見到他了吧。”
“他還是……”
但婁月娘卻說不出什麼像樣的安慰的話來。若說那個人原諒他了，就不會那麼多年避而不見；可若是說怨恨……除了不再直接聯係之外，那個人卻也沒有做過任何報複的事情。
隻是，淩耀越是這般冷漠的態度，對心懷愧疚的淩霖晗來說，隻怕是越感到痛苦——因為比起恨，“不在乎”總是更讓人無從下手。
反倒是淩霖晗無奈地笑了笑，安慰道
“都已經這麼多年了，他若是真的忽然願意見我，隻怕才讓我膽戰心驚。說到底……這都是我自己應得的報應。如果我當初能早點下定決心，或者哪怕是在那個時候能夠阻止他……罷了。就算是現在的我，也沒有辦法完全左右自己，還談什麼過去呢？”
他曾經天真地以為，隻要打敗淩耀，就有機會徹底掌控淩家，就能查明真相、主持公道、伸張正義；隻要他變得足夠強，就可以擺脫神龍學院的控製，能夠順從內心的想法，左右自己的命運。
可到頭來他才發現，自己的阻礙從來不隻是淩耀，不是淩家人，甚至不隻是神龍學院——他爬得越高，做了越多的事，人們越是奉他為尊，他便越是被束縛在那個“尊”的框架內——他必須是英雄，必須是正義；必須高貴，必須正確；必須心懷蒼生，必須兼濟天下……
他不能犯錯，甚至不能承認已經犯下的錯誤——帶領我們走向光明未來的尊者，又怎麼會犯錯呢？如果有錯，那一定都是彆人造成的。
神壇之上，既是榮耀，更是枷鎖；可跌落神壇，就隻有粉身碎骨。
“會好的，一切都會好的。你想要的那一天……很快就會來了。”
對婁月娘的安慰，淩霖晗隻是回以一個淡淡的、自嘲般的微笑。
就算那一天來了……過去的一切，也已經無法改變了。
但是他不想辜負婁月娘的心意，因此很快轉移了話題
“這個時辰，我也該醒了。今天……蕭幫主會來。我還得托他幫我把東西帶過去。”
婁月娘自然也知道這件事。
每次長嶺劍門那裡拒收淩霖晗送過去的奇珍異寶，淩霖晗總是想方設法把東西摻到和白魚幫交易的貨物、或是送給蕭霽年的人情裡去。
一開始那位心大的蕭幫主還以為是趕了巧，見寶物裡有能幫淩耀恢複傷勢的寶物，自動就把東西轉送過去了。
可這一來二去，每回裡頭都恰好有淩耀最需要的東西，蕭霽年又不是傻子，當然明白淩霖晗是個什麼心思。
顧及於淩耀的想法，那段時間蕭霽年乾脆斷了和淩霖晗手下人的正常貿易往來，似乎絲毫不顧及自己幫派裡的損失。
不過後來，大概是淩耀本人鬆了口，白魚幫和淩霖晗手下勢力的買賣又做了起來，蕭霽年也開始對淩霖晗的這點“小動作”佯裝不知。大家便保持著這般微妙的關係繼續來往著。
她還記得那段時間的淩霖晗特彆高興。因為在他看來，至少淩耀願意接受他的“賠禮”了——哪怕淩耀隻是覺得“到手的便宜不要白不要”，他的心裡也會覺得好過一些。
其實婁月娘在心裡，對淩耀的冷漠是有一絲怨意的。
她對那些前塵往事了解不深，但她陪伴在淩霖晗身邊許多年，親眼見證了他的痛苦和自責，見證了他為了求得原諒而做出的所有不符身份的卑微姿態。
哪怕孰是孰非早有定數，她身為淩霖晗的妻子，依然會忍不住心疼自己的丈夫，為他感到不值。
可這些都是她不能宣之於口的。因為她沒有任何資格要求淩耀原諒誰，也沒有立場懇求淩霖晗放棄這樣近乎徒勞的做法——畢竟在這件事上，她隻是一個“無法感同身受的外人”。她能做的，隻有無條件地支持自己的丈夫，儘可能地替他排憂解難。
“放心吧。早就準備好了。”
婁月娘露出一個淡淡的笑容，
“時間還很充裕，慢慢來。”
“尊者！尊者大人！有客人來了！”
門外忽然傳來急促的聲音。
淩霖晗聞言，立刻粗獷地套上剩下的衣物
“今天怎麼提早了那麼多？”
正當他站起身來，準備出去迎接時，婁月娘卻伸手攔住了他
“我先出去看看。或許來的並不是蕭幫主。就算是，你現在這副模樣，隻怕也招待不了客人。”
淩霖晗低頭看了一眼自己。好嘛，衣服扣歪一格了。他又轉頭看了看鏡子——頭發亂蓬蓬的，衣領子也翻得亂七八糟，鞋還穿錯了一隻——這副模樣，彆說招待客人，就是去見門口的小守衛也是不好意思的。
淩霖晗有些羞惱地抓了抓頭。這讓婁月娘忍不住輕輕笑出了聲。但她很快咳了兩聲，恢複了正經模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