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著遠去的背影,一雙黑眸猶如悲傷,憤怒不斷的在瞳仁裡燃燒,卻被他死死的克製著,最後歸於平靜,仿佛心死了過後的木訥。
他自嘲的抬頭便撞上一雙驚訝的眼眸。
歉意與哀憐在眼底交織。
他沉默著轉身離開。
……
下午的課旁邊的位置一直空著。
終於熬到放學時間,林婉來到頂樓,果然看到了坐在台階上抽煙的程昱。
她走過去,在他身邊坐下。
正在吞雲吐霧的程昱突然看到眼前伸過一雙纖長的手奪走了他夾在指尖的煙,隨意往地上一杵,接著左臉便感受到一股涼意襲來。
他抬眸,便看到一雙眸光熠熠的眼睛在看著他,額頭上浮著一層薄薄的汗珠,珠唇輕啟,心疼中帶著些許歉意,“疼嗎?”
眼角的淚水隨聲滑落,仿若滴進了他的心頭,使他的心柔軟了一大片。
他拉過她那支握著冰袋緊貼在他左臉上的手,頭靠向了她的肩膀。
林婉被突如其來的力道壓得失去了重心往一旁倒去,一雙強有力手扣住了她的腰,穩住了她要倒下的身體。
“借你的肩膀靠一下,就一會。”低沉帶著疲憊的聲音在她的耳邊響起。
良久,耳邊再次傳來他沙啞的聲音,“她,是我的母親。”
“她總是很忙,一個月回國一兩次吧,處理公司事務,今天剛回國,就來處理我的事,是我,我也會生氣。”程昱有些自嘲的笑了笑。
“可是,你知道嗎,我的母親,並不愛我。從我記事以來她從沒對我笑過,對我永遠是淡漠甚至厭惡的表情。”
程昱頓了頓。
“我拚命學習、拿獎,就是想得到她的一句肯定,但,從來沒有。可是剛剛,她竟然動怒了,對我不再是一副冰冷的表情,我竟,有些高興……”
“這種近乎自虐的矛盾心理在我小時候打翻父親的珍藏品時便感受到了,於是我便時不時的破壞家裡麵的東西,甚至把墨水潑在了她的文件上……”
“嗬嗬,我是不是很壞……”
程昱自嘲的笑了起來,眼底一片落寞。
是的,他的母親,在他的記憶裡很少有過笑容,對他永遠都是一副淡漠的樣子,甚至無數次想要把他丟掉。
四歲的時候差點拿枕頭捂死了他;五歲的時候大冬天把他一個人扔在浴缸裡麵洗澡,直到他冷得發抖自己爬了出來;八歲的時候帶她出門,讓他一個人在烈日底下等了幾個小時,也許她早就忘了自己還有一個兒子在外麵等她。
他不止一次懷疑過自己是不是她親身的,也許是父親跟彆的女人在外麵生的孩子,這樣也許他還會好過一點。
可他照鏡子時無數次看到那與她如此相似的眉眼,總是殘忍的提醒著他一個事實,她確實是他的親生母親。
一個無比討厭他的親生母親。
他的童年記憶全部都是灰暗沒有色彩的畫麵,他的心冰封堅硬,他偽裝著堅強。
直到遇見了她,她有著同母親一樣的清秀麵龐,可卻有著母親所沒有的恬靜柔軟。
他總是不由自主的想要朝她靠近,想要汲取她身上散發的溫暖。
林婉沒有說話,靜靜的陪在他身邊。
她感覺環住她腰身的手臂更緊了些。
她反手抱住他精瘦的腰,隻想抱緊些,再抱緊些,給與這個男孩她所能給予的全部溫暖和力量,以撫平他眉間的憂傷。
那天的風很大,陽光明媚,兩顆受傷的心彼此靠近,然後開始了一生的糾纏。
最後的處理結果是他們幾個人全被處分。
儘管張明偉一再求情,這個決定很有可能影響他保送京大,最終校方權衡利弊,以大局為重,程昱仍然難逃記過處分的決定。
當林婉聽到程昱被取消了保送京大的資格,跟隨著人群來到學校公告欄。
看著張貼的白榜上赫然寫著“程昱”兩個字時,林婉的心疼得不能自己,仿佛就要窒息一般。
她忽然明白,原來所有的流言詆毀帶來的痛楚都沒有在知道他被取消保送資格的那一刻來得猛烈。
那一年留在所以一中人心中印象最深刻的畫麵就是——
校園公告欄上,白榜張貼著幾個人名,程昱的名字赫赫在列,而一旁的紅榜上卻是程昱奧數競賽的獲獎喜訊。
在所有人還沉浸接連不斷的勁爆消息時,學校貼吧裡突然出現一張實名道歉的帖子將這一係列事件推向。
帖子內容是個人針對近期關於對林婉的不實傳聞進行道歉。
表明這完全屬於私人矛盾繼而對林婉同學進行人身攻擊以泄私憤,特此對林婉同學進行道歉,希望大家停止對林婉的詆毀和臆想。
最後署名高三理八沈峰。
至此事情真相大白,大家對沈峰的小人行徑表示唾棄的同時,那些曾經詆毀林婉在她背後放冷槍的人也紛紛在下麵留言,道歉。
沒多久,那個叫沈峰的人就辦理了退學,大家都在紛紛討論是什麼原因讓他連高考都沒來得及參加就辦理了退學。
有傳聞說是跟他的好朋友汪越鬨翻了,被逼到退學。
也有傳言是因為程昱的報複,迫於程家的勢力不得已轉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