哀傷。
他捏在阿稻下巴的手驀地鬆開,隨即站起身,回坐到軟塌上。
從來不曾妥協過的他,竟脫口而出道:“就算我現在不殺他,等他日此陣一破,他也是死路一條。”
“即便如此,也請公子……給奴一個……機會。”阿稻重新匍匐於地,顫著聲音繼續堅持道。
狸奴終是忍不住從旁相勸:“從集安入陣那一刻起,他與此陣的命運便已融為一體,縱使你有天大的本事,也無法扭轉。”
“那便想辦法扭轉!”
“求……公子成全!”阿稻接連道。
襄玉望著身子不住顫抖,一副孱弱模樣,卻依舊決意不改的紅色身影,一道複雜之色在眼中稍縱即逝。
觸摸過阿稻下巴的兩根手指的指腹互相來回輕搓著……
沉默半晌,襄玉才道:“若不殺活物,想破陣,便隻能贏了摸瞎魚遊戲。”
他再次看向阿稻:“而你,還想在陣破之時,保住活物的性命。”
“倒也不是全然不可能……”
阿稻聞言,身形一頓,她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不但有方法能救集安,公子還……答應了?
“字禦之術。”襄玉口中緩緩吐出四字。
“若你能儘快修到馭字之術的最高階,此事或許可達成。”
阿稻驚喜不已,一時竟忘了禮數,猛然直起上半身,望向襄玉:“公子所說可是真的?”
她雙眼帶著欣喜的光芒,璀璨若珠玉,極其耀眼勾人。
襄玉看著阿稻那雙異常明亮的雙眼,點了點頭。
他的一汪深潭之中,刹那間映照出帶著大大的滿足笑意的阿稻。
那笑容,繾綣靈動,動人心魄。
如一顆小石子,輕投入沉寂許久的一片幽靜墨色之上,泛起一圈圈輕淡波痕。
月清星疏,安全之地一片沉寂。
搭建而起的冰蠶絲紗帳之中,矜貴少年的身影坐於床上,正與恭敬跪倒於紗帳外床頭處的一鬼怪,在明暗模糊的黑夜中相談。
“請玉公子懲罰老朽先前置您於險境不顧,勿遷怒於始祖大人!”老鬼正在為白日裡他阻止阿稻救襄玉一事請罪。
紗帳之中,襄玉的身影一動不動,聲音不疾不徐傳出:“多少年了,你們一族對厲鬼始祖的血脈倒是一如既往的忠誠,身為鬼怪,卻有此秉性氣節,倒也難得。”
老鬼微抬起頭,一雙渾濁的雙眼中,在微弱月色下閃過一道不易察覺的暗光:“玉公子謬讚,忠誠二字實是愧不敢當,蹦躂鬼一族未能在六百多年前護得月籬大人周全,已是愧對祖輩。”
“你在怪我?”
老鬼連忙俯身叩首,越顯恭敬道:“老朽不過區區一介低賤鬼怪,豈敢在您麵前造次。”
帳中傳出一陣輕微的挪動聲。
“你私下來見我,不會是隻為致歉而來吧?”
老鬼揖手道:“您慧眼如炬,老奴今夜的確有一事想求問您,還請不吝賜教。”
“始祖大人因祭品身份而懷璧其罪,您明知始祖大人是襄族的命門,此次卻還敢將她置於險境,任由她成為眾矢之的。”
“今日您不計較始祖大人當眾的違背之舉,明知她的請求會將包括您自己在內的所有人都置於險境,可您還是答應了她。”
“您智謀膽色過人,當真是深諳‘不入虎穴,焉得虎子’之道!”
紗帳之中沉寂片刻,響起了襄玉一聲輕哼:“哦?”
語氣中儼然終於起了一絲興趣。
“那我想要的虎子為何?”他問道。
“血色鬼眸!”老鬼嘴裡沉著地吐出四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