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以為襄玉會動怒,畢竟六百多年前襄玉聯合襄族族人以十分難堪齷齪的手法欺騙傷害了月籬,在老鬼看來,阿稻知曉此事,對襄玉來說百害無一益。
難道自己遺漏了什麼?
老鬼心下透出一抹不安……
隻聽襄玉又道:“當她看得足夠多,了解關於月籬所有事情,以至於最終認為她就是月籬本身時,便是她成為我的合格祭品之時。”
“你倒是,幫了我一個不小的忙。”輕飄飄的一句話,瞬間讓老鬼如遭五雷轟頂。
很快,他便想明白了襄玉話中的含義。
懾於強大的貴氣,老鬼恨不得恨,怒不能怒,最終,所有的不甘、自責、憤怒、怨懟,全都化在不住顫抖緊握著的雙拳之中。
“當年……月籬大人對身為賦雪的您錯付愛意,是您的欺騙將她逼上絕路,致使那夜襄族死傷無數,元氣大傷。”
“如今,您重蹈覆轍,難道就不怕禍事重演嗎?”老鬼顫抖著雙唇,聲聲如冰淬,滲著寒意,一字一頓地逼問道。
紗帳中響起襄玉清冷的一聲輕笑,裡麵帶著十足的譏諷和蔑視,還有高高在上、俾睨世間一切的天生傲慢。
“重蹈覆轍?”
“禍事重演?”
“我與她,此番乃你情我願,如何重蹈覆轍?又因何起禍事?”
老鬼神情一僵,所有話皆因“你情我願”四字而哽於喉頭,再難發聲。
他說的沒錯。
始祖大人,就算明知自己是祭品,將來要被送上祭台,她也還是心甘情願。
自己此刻這般看似悲壯且大義的伸張,如此一來,便顯得極為滑稽。
一股蕭瑟自心頭油然而生……
老鬼隻得悲戚喟歎道:“不知您用了何種手段,竟讓始祖大人不但甘願成為您的祭品,還對您如此死心塌地,言聽計從?”
襄玉發出一聲輕哼,透出幾分自得。
他微微抬起右手,手背輕抵在自己下巴處,似是陷入思考般,以十分優雅的姿態娓娓敘來:“手段嘛,也不難,先施以恩澤,再任由其將她自己置於危險絕境,後在其生死攸關之時行施援之策,以讓其領悟庇佑之力的重要之處,從而一心一意地追隨於我,心甘情願成為我的祭品。”
老鬼眼中神色幾經變化,最終儘數化為沉默。
襄玉也不著急,右手托著下巴,一身悠閒地保持端坐之姿,十分有耐心地等著。
夜色越發深沉,雙方僵持許久後,黑暗中再次響起老鬼的說話聲:“玉公子不愧是翻手為雲覆手為雨的胤安第一貴子,您走到如今的每一步,皆步步為營,布局周全,算無遺策,如此心機手段,老朽自歎不如。”
“想來此番,有您在,始祖大人定能安然脫險,是老朽多慮了,那便告退了。”老鬼說完便再次行叩拜大禮,然後起身離去。
漸行漸遠,老鬼身影將完全沒入黑夜前,他突然停下腳步,回過頭來,望向紗帳方向。
“唯一可幸之事,便是此番始祖大人似是對您再無男女之情,如此一來,倒是不用像當初月籬大人那般,承受被您欺騙時所受之巨痛。”
說完回過頭,迅速離開。
他不會知道,紗帳那頭端坐的少年,在聽完他這句話後,一直悠閒懶散的姿態,已在頃刻間儘數斂去,周身隨即湧動出一股氣勢淩厲的冰寒之氣。
一陣腳步聲漸近,笑眯眯的狸奴剛走至襄玉紗帳跟前,便感應到帳中之人情緒的不對勁。
他臉上的笑意迅速斂去,眼中閃過一道疑惑,神色也越發小心翼翼起來,唯恐觸及到帳中之人的怒火。
“你說,這一次,她可還對我有情?”清冷如玉的聲音中帶著一絲罕見的矛盾情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