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寒氏身子未離座,她隻微微傾身向前,朝寒漁湊近些,伸出雙手整了整他學子服的領子和袖口,關切說道:“你這小子,沒想到還有些本事,竟能留到最後,等會兒跟晉安比拚的時候,可彆又像平時那般總讓著他,這次可是你出人頭地給你爹娘長臉的好機會,千載難逢,你一定要好好表現,讓公子瞧見你的能力,興許就能被公子看上,得到重用。”
寒漁明白了三寒氏叫自己前來的含義,他眼中劃過一道感激之色:“多謝三伯母提點,大堂兄他素來擅書法,此番我與他能較量,已是有幸,不敢妄圖越過他。”
“你這孩子!”三寒氏是個急性子,一聽寒漁這語氣,就知道他又是鐵了心要讓那第一名給寒雲過了,當下麵色一急,恢複了一貫的牙尖嘴利的性子。
三寒氏急促道:“你怎麼跟你娘一樣,生了個不爭氣的性子,你既技高一籌,為何不展露出來,為自己搏一搏,整日被人壓上一頭,你就甘願?就知足了?”
寒漁笑笑,卻不接話了。
他這模樣看得三寒氏一臉氣悶,朝他煩躁地甩了兩下手,讓他離開,眼不見心不煩。
寒漁朝三寒氏躬身行暫退之禮,然後返回到原地。
珞子安起身宣布繼續剛才的比拚。
寒雲過這時也從大寒氏的位子旁走了回來,他在經過寒漁身側時,偏過頭看了他一眼。
對決的寒雲過和寒漁並排站在正中位置,兩人之間間隔五步左右的距離,各自麵前分彆放置著一張高腳案幾,幾上供作畫的筆墨紙硯俱全。
隨著珞子安一聲“啟”,兩名貴子開始握筆蘸墨作畫。
四下逐漸歸於平靜,耳邊隻剩叢中蟬鳴和林間鳥叫聲。
兩名貴子神情專注,在紙上奮筆疾書。
夏陽漸盛,他們所在的位置位於稽壑山頂峰,儘管在叢林之間有樹蔭遮蔽,但依然有光線透過繁茂的枝葉縫隙,溜竄出來。
林間熱氣逐漸騰起,一層金暈在整片林間迅速渲染開。
氏族有小廝婢女,皇家有內侍宮婢,皆撐起提前備好的遮陽之物,護著貴人們不被日頭曬到。
又有內侍搬來裝著冰塊、約莫有三歲孩童高的青銅三腳鼎,放置在貴人和學子們周圍,數名宮婢手執巨型宮扇站在鼎旁扇風,頓時一股接著一股的清涼之風自三腳鼎中徐徐傳至席間。
隨後,冰鎮過的飲品、蔬果也被呈上,為貴人們解暑。
襄玉幾前的冰鎮吃食,與彆人的略有不同,夏日解暑之物,襄玉素來隻認寒瓜,其他的皆入不了他的口。
眼前他桌案上呈上的寒瓜還是狸奴叮囑襄府小廝一路從胤安帶過來的。
而對麵的學子們也有各自學府上的隨侍下人從旁侍奉周到,畢竟其中大多數都是貴胄出身,同樣不能被怠慢。
空氣中浮動起高溫灼烤下的一層熱浪,與縈繞在氏族和學子們之間的數道冰涼之氣不斷對撞相融,涼意與熱氣不斷互消互融。
灼熱愈加旺盛,無數衣闕掀動,帶起香汗陣陣,悠慢而綿長地縈繞在這一方地的空氣之中。
兩名在烈日下作畫的貴子,此刻額間皆冒出一層密集的細汗,筆端處,若凝神細聽,隱隱能聽到書寫時與紙麵摩擦的沙沙聲。
從兩人聚精會神、全然已不被周遭所擾的神情來看,可以得知他們皆已漸入佳境。
已近午時,兩幅畫作終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