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此刻聽狸奴說起,才意識到這世咒比她想象的果然要更凶險更厲害許多。
而且,妻死子存……
即是蘭株死,襄玉活。
無法選擇之下的二選一。
老族長和公子,該是帶著何種心情活到現在的?
狸奴見她這般反應,不禁又道:“不然,公子為何如此費儘心思地將你種植並豢養長大,在之後的六百多年裡,又一直苦苦四處尋覓你,你以為又是為了什麼?”
狸奴眼色一沉:“眠籬,你已經成為公子一輩子都掙脫不開的宿命了。”
眠籬神情一愣,被狸奴的一番話再次震撼住。
“我是被……被公子找到的?!”
不是偶然遇見的麼?
狸奴深深地看著她:“六百多年前,你自及笄禮上消失後,再次醒來,就失憶了,出現在四大鬼田鄉中最為苦寒貧瘠的西部鬼田鄉霧城裡,公子若不是為了親自找到你,又怎會深入那就算是胤安的小族和寒門都不願前去之地。”
眠籬吃驚不已:“公子他……”
狸奴歎氣:“公子在你身上傾注的心血,遠比你想象的要多。”
眠籬睫毛劇烈一顫,墜積其上的雨霧隨之被抖落下來,瀉在臉頰兩側,跟飄飛至臉頰上的微細雨水迅速融合在一起。
眠籬下意識伸手揉了揉眼瞼,手剛一鬆,手心裡的花瓣便儘數灑落在腳下。
眠籬低頭看了眼腳邊數朵被她捏得已失去生氣的籬花瓣,一陣沉默後,她又道:“狸奴鬼侍,你錯了,公子他並非是在我身上傾注心血,他所做的一切,都是為了襄族。”
說著她抬頭看向狸奴,指著麵前的籬花樹道:“公子用我的血養灌這株籬花樹,是為了確定我到底死沒死吧?”
“若我死了,這棵籬花樹上的花朵會瞬間枯敗,對吧?”
狸奴抿了抿唇,沒有否認:“就算如此,你也萬不該對公子生怨。”
眠籬發出一聲諷刺的笑:“這才是你今晚特意前來跟我說這麼多的目的吧。”
“來勸我莫要因那夜公子給我的一巴掌對他生隙。”
狸奴不答,眠籬知道自己又猜中了。
“狸奴鬼侍,你說公子當初將胤安所有的籬花花期鎖入我的身體裡,到底是為了什麼?總不會是他神通廣大到提前預知了我會在及笄禮上消失,於是提前布局,好方便日後追蹤我吧?”
眠籬說完這句話時,不知為何,笑容裡竟帶上了一抹從未有過的蒼涼。
也就是這一瞬,狸奴看在眼裡,竟覺得眠籬的模樣與六百多年前血夜之時月籬的模樣重疊了,仿佛月籬已歸來。
狸奴心裡一顫,用力地眨了幾下眼,再看去時,發現隻是自己的錯覺。
他不禁沉沉地歎了口氣:“你畢竟是公子親手種植並豢養長大的,這般想,可是會寒了公子的心。”
眠籬似是沒聽到狸奴說什麼,她有些窮追不舍,顯得咄咄逼人,繼續逼問道:“公子是何時把這棵籬花樹移栽至此的?”
狸奴眉頭微皺,他總覺得今夜的眠籬,似是跟平常有些不同。
但他還是耐著性子回答了她的問題:“六百多年前,公子被你吃掉半邊頭顱後,再次轉世的第二年,他牙牙學語之時。”
牙牙學語之時……
是用著童語指使狸奴亦或府中的下人移栽過來的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