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手從棋盤上撤回之時,突然一顫,身子一瑟縮,雙唇微抖起來,臉色也迅速變差。
“子擾,你沒事吧?”襄黔連忙起身,走到襄玉側旁,他剛靠近,就感覺到從襄玉周身散發出來的一股氣勢洶洶的寒氣。
襄玉低埋著頭,微抬手,搖了搖頭,道:“無礙。”
可當他再抬起頭時,嘴唇和整張臉皆泛起了一層灰白。
隔著襄玉左肩上的單層衣裳,襄黔看見有一道水青色幽光正在微微閃爍,他眼色一沉,問道:“近日是發作得越來越厲害了?”
“尚可。”襄玉輕呼出一口氣,重新坐正身子。
襄黔走到不遠處的軟塌上,拿起那件鶴氅,披蓋在襄玉身上。
襄玉攏了攏鶴氅,感覺舒服了些。
襄黔回到座位上,表情嚴肅了幾分:“定是前幾日你去救月籬,耗損大量人氣去馭鬼所致。”
襄黔歎了口氣,又道:“離中元節隻剩一個月了吧?再堅持下,等血祭後,一切便迎刃而解了。”
襄玉聽到“血祭”二字,眸光微閃,他低下頭去,看著麵前的棋局,眼神晦暗不明。
夜深,月明光影疏。
書房窗台上的文竹,長勢旺盛,皎白的月光投於其上,瀉出參差不齊的枝葉倒影,在夜色的輝照下,有幾分孤清之感。
襄玉站在窗前,看著枝繁葉茂的文竹,微微出神。
狸奴腳步輕慢有序地走到他身邊,俯身喚道:“公子。”
襄玉並未看他,也不應聲。
狸奴見此,又道:“自從與血枯鬼碰麵後回來,您似是一直心神不寧,有什麼是奴可為您分擔的?”
襄玉的身子終於動了下,他的視線從文竹上移開,看向狸奴,問道:“離中元節還有一個月?”
狸奴微愕:“……是,剛好整整一月。”
他又道:“您……可是在想血祭之事?”
“唔。”
狸奴猶豫著小心又問道:“您可是在猶豫……是否血祭月籬?”
襄玉睫毛輕顫。
此言語,乍聽之下,有幾分冒犯,狸奴意識到,連忙低下頭:“公子恕罪,是奴冒犯了。”
“你先退下吧。”
“……是。”
狸奴退出書房,襄玉依然倚窗而立,他的視線再次投到文竹上,伸手輕撫其上的枝葉。
夏日的手心帶著微汗,觸碰的一瞬間,一絲涼意自指腹蔓延開來。
冷熱就這般交替著,難分界限。
世間萬物皆有界限,襄玉也給自己設了界限。
界限這一邊,可為之;界限另一邊,不可為之。
有一日,一旦越過任一界,便是犯錯。
六百多年前,他曾因一時的惻隱之心,而模糊了自己給自己設下的界限,最終致使血祭失敗,引發了一場巨大災難。
他用了六百多年的光陰來彌補自己這個一時之過,想著這一次無論如何都不要再犯相同的錯誤。
在月籬被血枯鬼擄走前,他一直是這麼想的。
直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