寂靜,精舍裡忽然變得一片寂靜,所有人都呆呆的看著蕭風,不解其意。
隻有蘭道行的身子縮了一下,用驚慌,不解,欽佩,羞愧,解脫,種種情緒混合在一起的複雜目光,看向蕭風。
那一瞬間,就像一個根本守不住秘密的小女孩兒,煎熬的守著一個秘密很多年後,終於被人發現了。
第一反應肯定是驚慌失措,第二反應就是對發現秘密之人的欽佩,第三反應就是解脫——我再也不用守著這個秘密了。
“你……你是厚熜的師弟?你也是修道之人嗎?我知道他很信這個的。
武宗就不是,武宗更信佛教,弄一群和尚喇嘛在身邊。你是用道法算出了什麼嗎?”
蕭風衝蘭道行拱手道“我雖有測字道術,但此事事關機密,且與我自身有關,難以測字以求。
我是派人去找了流放在雲南的楊慎,從他口中得知了一些楊廷和去世前告訴他的信息。
我也通過陳洪,查找了一些當年存在司禮監的關於武宗的醫案,從而得出了一些猜測。
這是這猜測是否正確,我卻難以證明。故而今日冒昧扶乩請仙,請太後仙魂駕臨,答疑解惑。”
蘭道行眨了眨眼睛,竟然露出一絲調皮的神色來“我若是有可能什麼都不說呢?你不是白請了嗎?”
蕭風恭謹的說道“此事不但事關在下,也事關師兄,對於老拐來說,也十分重要。
從師兄的描述中可知,太後當是真心疼愛師兄的。想來太後也不願意讓師兄永遠活在一團迷霧之中吧。
對老拐來說,太後剛才也看見了,他不能理解你原諒師兄,寧死不肯解開心結,也是無奈。
對在下來說,在下雖不是很在意自己的身份來曆,可師兄或許在乎,而常安就更是在乎。
師兄和常安,都是我在乎的人,他們在乎的事兒,我就得在乎才行。”
蘭道行依次看向嘉靖,老拐和常安,看到常安時,他忽然愣了一下,露出了充滿憧憬的微笑。
“常安啊,我記得你,最後的幾年,你常到禦花園去看花。那時你還隻有幾歲,我遇見過你幾次,還抱過你一次呢。
當時我還說,這孩子身子骨不好,怕養不大。想不到你長大成人了,真好,真好。”
蘭道行轉過頭來看著蕭風“你說說吧,你都知道什麼了。我答應過人會保密的。
你若什麼都不知道,我就什麼都不能說。但你若知道了,我卻可以告訴你對錯。”
眾人都聽得雲裡霧裡的,不明所以。嘉靖抹著眼淚,不知道師弟葫蘆裡賣的是什麼藥,感覺忽然之間,他好像比自己還了解張太後一樣。
蕭風淡淡的說道“我派去的人找到了楊慎,問他楊廷和辭官歸隱之後,可曾對他說過什麼關於武宗後人之事。
楊慎雖身在雲南,卻也聽到了遍地開花的童謠。他開始時什麼也不肯說,直到我的人說了一句話。”
嘉靖忍不住問道“是什麼話,能讓他對這麼敏感的話題開口?”
蕭風淡然道“我讓人問他你難道想讓大禮議的衝宮廷杖之事重演嗎?你想讓大明朝局陷入動蕩嗎?”
嘉靖一愣,隨即想起了楊廷和黯然辭官之後,楊慎帶著百官在東順門衝擊宮門,被自己一頓廷杖打死數人,發配邊關之事。
朕,打了他兩次啊,他心裡惦記著的,還是大明朝局的穩定嗎?楊廷和啊,你們父子都是這樣,倔強得讓人惱恨,卻又讓人難以麵對。
蘭道行輕聲道“楊廷和……對楊慎到底說過些什麼?”
蕭風點點頭“楊廷和臨死之前,楊慎獲準回家探望,楊廷和告訴楊慎,武宗臨終時,把他召入宮中。
外人都知道的是,武宗確定了讓堂弟朱厚熜繼任自己的皇帝之位,但外人不知道的是,武宗還有其他交代。
第一件事就是江彬之事。當其時,江彬提督東廠,兼管錦衣衛,權傾天下,儼然是第二個劉瑾。”
嘉靖點頭道“劉瑾死後,江彬的確當得起權傾天下四個字。他討好武宗,被武宗認為義子,賜了朱姓。
武宗後期,他提督東廠,兼管錦衣衛,雖然不管禁軍,但京城之外的軍隊他也指揮得動。
大明朝開國至今,能一人兼管這三處兵馬地,他是唯一的一個。這確實是武宗的疏忽。”
蕭風點點頭“但武宗已經發現,江彬為自己進獻的壯陽藥,其實就是極樂丹。
隻是他還不知道江彬是從白蓮教手中購得,還是和劉瑾一樣,壓根就是白蓮教的人。
但無論如何,給武宗治病的喇嘛被白蓮教殺了,江彬表麵積極抓捕,卻遲遲沒有結果,這就引起了武宗的疑心。
不過武宗深知自己當時的身體已經不行了,而江彬樹大根深,萬一處置不當,反而打草驚蛇,京城必會打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