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夏,媽媽思念你的時候不是這個樣子,而現在媽媽思念的是自己吧。以前我讀一些文章的時候,發現自己無法理解文章裡的話,那個人說的是什麼意思。那麼我現在呢?你懂麼?
那時候我上樓梯,走路的時候感覺得到自己的肌肉繃緊,一步一步的上樓,肌肉繃緊又鬆掉,然後又繃緊,那當下我感覺真難受,覺得上個樓也這麼有意識,全身的信號都開著。後來一個拐彎,我突然就覺得這樣好,這難受不就是活著麼,媽媽這樣思念過,總比隻是在麻木的上樓強。這種焦慮,覺得痛又不是真的疼,真是仰起頭覺得唉聲歎氣,胸口的衣服貼的緊緊的,真難受。
小夏,活著是什麼感覺呢。現在媽媽覺得,活著就是一種遊戲吧。要去體驗各種各樣的感覺,不停的去求而不得,求而得,好有意思。假如一直有所得就無聊,假如一直要什麼有什麼就無聊,假如一直輸,無聊無聊,假如一直贏,無聊無聊。要好像要贏,好像要輸,卻贏了輸了,不知道。這樣的遊戲,才有玩頭。
媽媽想著要一直玩。
現在媽媽正在輸,所以全身難受,但是你看,難受也這麼有趣,後背的肌肉硬邦邦的,手臂上也青筋範起來,不照鏡子的時候,鬥誌昂揚,照了鏡子就成了蔫巴菜,突然就活得可愛。
不過媽媽有時候有點難過。這時候媽媽貼著牆,豎起耳朵,然後暗自傷心起來。突然覺得自己瘋瘋癲癲,癡人說夢,全是狗屁。
這時候,就突然掉在地上,沉在湖底。摔得清清醒醒,憋的喘不上氣。漂著,飄著,飄個屁。
自我的沉迷,麵對空空蕩蕩的沉迷,以為是藝術,不過是垃圾,以為是垃圾,其實是藝術。
不,也並不是。小夏,應該不是,誰說飄著就不能真的飛起來呢。所謂的思念,誰知道不會真的成一個人的皮。
後來我想,瘋癲也要瘋癲的有底氣,小夏,媽媽瘋癲的開開心心有自知。這冷冷的夏天裡,空蕩蕩的熱鬨房子,媽媽思念的緊,這股勁兒,媽媽得記下來。
媽媽思念著,覺得自己的胡子都變長,因為想的太用力,能聽到它們破土鑽出來的聲音,白頭發也嗖嗖的竄出來,但是皺紋沒有,媽媽還是圓圓的小姐似的機智樣子,好像很和善,心裡全是壞心眼。
你的媽媽我,是個瘋瘋癲癲的壞女孩兒。
全都飄著,沒有一句落在地上的話。在這樣的夏天裡,媽媽思念著一個人,那個人從不相見,不說話,仿佛不存在,媽媽坐立難安,食不下咽,這不存在的對象,時不時就像人在身邊,又時不時從不曾留戀,好害怕他真的在,又害怕他不存在,思念和憋著餓有點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