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說……你小子是不是出千了啊?”坐在賀難上家的醉漢今夜已經是第九次把錢往賀難麵前推了,而直到現在他還沒開張,自然是十分眼紅。
賀難用舌頭剔了剔牙,發出“滋滋”的口水聲,他輕輕瞥了一眼招搖的醉漢“飯可以亂吃,話可不能亂說啊!”
“那你怎麼解釋你今天晚上贏了九把牌全都是自摸?”那醉漢嗆聲道,雖然賀難並不是連贏了九把這樣的小概率事件,但九把自摸在這張桌子上的確是個極其可疑的事件。
要知道,醉漢說賀難出千也算是“賊喊捉賊”,這張麻將桌上的常客無一不是千術好手,讓他們去相信一個人能靠著運氣贏他們,比千術上的碾壓還難以接受。
“運氣好咯。”賀難連看也不看那醉漢,繼續整理著自己的手牌“我勸你注意一下你說話的內容,是為了你著想……賭場的規矩,大家都懂——你要說我出千,那就得當場抓包才行,不然你這種胡亂指責彆人出千、輸不起一樣的行為也要付出相當的代價不是麼?”
“呃……”醉漢也迅速地反應過來,他快速地掃視了一圈同桌的人,最後眼神落在了賀難的對家身上,悻悻然地閉上了嘴。的確,如果沒有證據卻妄加指責彆人出千,那下場也不會比被人當場抓包的老千好到哪裡去,接下來的牌局便陷入了一種怪異的沉默之中。
賀難並非是那種自認為掌握了局勢便不留後路的家夥,事實上今夜的戰果已經是他“收著來”的結果了,而他今夜的目的,自然是……
就在賀難今夜牛刀小試,即將把錢帶下桌子的時候,異變陡生。
一隻刺著花繡的手臂轟然穿過倒塌的牌山,按在了賀難的戰利品之上。
手的主人是個麵目看起來相當狠厲的青年,倒吊三角眼,高拱獅頭鼻,頂發枯黃根根豎立,他用異樣的眼神盯著賀難,吐掉了口中銜著的牙簽“小子,在萊州賭坊裡出千,你很夠膽嘛!”
“你終於肯吱聲了。”沒想到賀難連看都沒看那堆成小山的銅錢一眼,直接雙手插在頭後仰躺在靠椅上,翹起了二郎腿“我還以為你能沉得住氣呢……”
“您說是吧……萊州賭坊的大監賭。”賀難也不顧旁人異樣的眼光,直接道破了對方的身份。
無論是萊州賭坊這樣久負盛名的大賭場,還是幾個遊手好閒的混混就在街邊攢起來的黑局,都有特定的人手專門負責看場子,低級一點兒的就隻是打手,而高級一點兒的場所便會出重金聘請懂行兒的高手專門作為“監賭”,以防止參賭的人作弊。
而監賭一職也有門道,通常分為明監和暗監兩種,明監便是賭坊的工作人員,上至管事,下至小廝都可以算得上是明監的一種,就如同燈籠一樣明晃晃地在你身邊亮著,教人心生忌憚不敢輕易出千。與之相對的,“暗監”的特殊性就在於他們絕大多數時候都隱藏自己的身份,就如同一般的賭客一樣混跡在賭場之中,他們和明監所負責的業務也有本質上的區彆——被明監抓住的無非就是該送官的送官,該砍手的砍手,可暗監就沒這麼好心了,在對你上刑之前他們會先把你的錢掏個一乾二淨,然後該送官的送官,該砍手的砍手。
“你找我做什麼?”青年也不去計較賀難是怎麼看破自己身份的,但既然對方想讓自己出麵,那先問問目的再說也不遲。
“談一筆交易。”賀難笑眯眯地說道。
青年皺了皺眉,眼裡流露出倦怠的光“談生意應該去找我們老板,你找我算是找錯人了。”
“不不不……”賀難笑著搖了搖頭,“我說的這筆生意,是請您監一場大賭,我想您應該很感興趣,當然,此處人多嘴雜,在下也不敢妄言。”
“哼,連在我眼皮子底下出千的事情你都敢乾得出來,還有什麼不敢妄言的?”大監賭冷哼一聲“請我去倒也不是不行,我們賭行兒本來就有替手的,但彆怪我醜話說在前頭……”
“萊州賭坊是我看的場子,就算你是誠心來找我談買賣,但在這兒出千就是壞了賭坊的規矩,也是打了我的臉……”青年一字一句地說道,“談,可以談,但你得先把該清的帳給清一清……你說是吧?”
大監賭這話剛一撂下,便有候著的小二遞上來了一把明晃晃的鋼刀和一塊白布,大監賭將那鋼刀抹的乾乾淨淨,然後將白布墊在了賀難的右手手腕底下。
這般場麵,賀難自然是心驚肉跳冷汗直流,但他麵上偏偏還不能示弱“賭坊有賭坊的規矩,可大監賭您自己的規矩我也有所耳聞……”
“哦?”大監賭的刀都已經懸在賀難的手指頭上了。
“我邀您賭一局……”賀難皮笑肉不笑地說道“不管輸贏,跟您談生意我是一定要談的——我贏了,賬目兩清,我輸了……雙手奉上。”
說罷,賀難把自己的左手也塞進了鋼刀之下,那刀鋒正貼著賀難手腕上的寒毛。